潮起潮落

1

早上6点,林妈轻手轻脚的揭开被子,快速地换好衣服,蹑手蹑脚的走出了卧室,随即伸伸懒腰,转了转脖子就钻进了厨房。

她拉开冰箱的门,从里面取出4个玉米,5个鸡蛋,2盒牛奶开始准备早餐。

30分钟后,他们一家人围坐在饭桌前开始了美好的一天,林妈吩咐30岁的儿子林峰说:“你吃完饭去把头发理一理,都这么大的人了,还不知道收拾收拾,你打算就这样蓬头垢面的结婚吗?你这样不修边幅的样子,以后就得你媳妇唠叨你了,我算是要解放了哟!”

林峰露出那一惯的邳笑点点头,两口并着三口的狼吞虎咽一通,还没等林妈唠叨完,他已经顺利地解决完早餐,急匆匆地出门了,因为,他今天约了准媳妇尚云婕去试婚纱,那可是他用尽浑身解数才追到的姑娘,怎么能迟到的。

林妈又看向林爸说:“我明年就退休了,等我们都退休后,就一起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可好?”

林爸平静地看向老伴说:“那以后,我负责开车,你负责看风景,怎样?”

他们的早餐就这样在憧憬之中愉快地渡过。


2

阳光透过纱窗,慵懒地洒向客厅,林妈手里拿着豇豆,娴熟地将豆角多余的部分去除,眼睛却盯着电视看得出了神,这会正在播放热剧《都挺好》,居中的苏大强,正在为了娶保姆和儿女们大闹得不可开交呢!

林妈发出鄙夷的声音说:“苏大强,你这个死老头子也太作了,没看到人家只是盯上了你的房子吗?你还以为那是真爱呢!可笑老家伙。”

正在林妈品评剧情时,她的手机响起了黄家驹的那首《海阔天空》:“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背弃了理想……”

手机铃声打断了她对电视剧的专注,她拿起电话,用清脆的声音说:“喂,你好!我是林妈……”片刻的时间,林妈就瘫倒在了沙发上。

电话是尚云婕打来的,他们在去试婚纱的路上出了车祸,林峰重伤,现在已经住进了医院,她也是才清醒过来。


3

林峰醒来,看到病床里白晃晃的墙壁,顿感无限悲凉。

今天,原本是他大喜的日子,此时的他,本应该深情地向心爱的姑娘说:“我愿一生一世,不管贫困、患病或者残疾都忠于你”。可命运总喜欢开玩笑,现在的他,不说结婚,就连站起身都成了一种奢望,现在的他,只能窝囊地躺在病床里,悲伤之余,他想起了尚云婕,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林峰依稀记得,车祸前的几秒,他下意识地把车转了个弯,那样子,就可以最大限度地避免尚云婕受伤,正当他陷入回忆时,尚云婕走了进来,只是今天的她,额前贴了纱布,林峰的心感觉有些隐隐的痛,他最见不得媳妇受伤了。

尚云婕今天穿了一件他从来就没见过的绿色连衣裙,她白皙的皮肤在裙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晶莹剔透,挺拔的身姿走起路来像春天的杨柳。

林峰看得有些出了神,他忘记了自己想要对尚云婕说的话,就那样痴痴地看着,直到尚雯婕的手机铃声响起,才把他的魂拉了回来。


04

半年过去了,林峰的腿依然不能站立,医生对林爸说:“恐怕今后的日子,林峰都得在轮椅上生活了,这话刚巧被尚云婕听见了。”

尚云婕停下脚步,她放下准备开门的手,停留了片刻就走了,她心里也矛盾着,林峰的腿废了,那他们的关系还有必要再继续吗?

如果继续选择林峰,那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她想象着婚后的情景:精疲力尽的她忙完工作,还要马不停蹄地照顾林峰,婆婆也时不时的催她生孩子,一切的一切,都在不断的对他说,该退婚了,你照顾了他这么久,也算是对得起他了。

拿定主意的她开始盘算着应该怎样说出口,毕竟,从前林峰一直都很照顾她,她也不希望这件事情会过分的伤到林峰。

时间匆匆,尚云婕已经走到林峰的床前,她看似平静地坐在病床旁,心理却如同排山倒海那般上下颠簸,她欲言又止的样子被心细的林峰发现了。

其实在病床上的几个月,林峰也想了很多,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于是,他没有等尚云婕开口,就抢先说到:“我们分手吧!现在看到你,我会无比的厌烦,如果那天不是你要去买奶茶,我们根本就不会走那条路,也就不会遇到车祸,我一直没说,是不想伤害你,但现在的我,真的是受够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到。”

听到林峰的话,尚云婕哭了,但她还是站起身,坚定地走了,快到门口时,她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对林峰说:“谢谢你一直那么照顾我,以后你有事就给我打电话,你在我心中,更像是一位哥哥。”


5

林爸听完医生的话,伤心失落地往病房走去,不巧的是,他恰巧听到儿子和儿媳分手的一幕。那一刻,他哭了,老泪纵横,儿子现在算是费了,想要取媳妇是不太可能了,老林家的香火也算是彻底给断送了。

他想着去乞求儿媳,让她别丢下林峰,请她帮忙老林家留后,可是,儿媳妇还那么年轻,如果硬缠着别人也不合理,我这不是硬深深的将一个好好的姑娘往火坑里推吗?

林爸就在悲伤与无望中走出了医院,他不想儿子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他继续漫无目的地前行,完全没有注意到周围的一切,不知不觉他已经走进了车流,当他回过神时,已经晚了,前面疾驰而来的车辆没有给他逃命的机会,他两眼一黑,就在也没能醒来,就这样,林爸在近乎绝望之时离开了人世,现在的他,到了另一个世界,应该不会有烦恼了吧!


6

送走林爸后,林爷爷的身子骨也一天不如一天,他目睹孙子的遭遇、又连接没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哀使得他更加憔悴了。

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微风夹杂花香飘进了房间,林爷爷在朦胧之中看到了一束光,他顺着光源走去,穿过了一个铺满鲜花的长廊,就到了乡下的老宅,他看到了他的爸妈正在院里喝茶,林峰在一旁玩着泥巴,他兴冲冲的走过去,想要抱起儿子,可是,他的手不仅没有任何力气,甚至还穿过了儿子的身体。

林爷爷只能无助的蹲在儿子旁边,出神的看着他,可此时,却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他推进了一个黑洞,洞壁滑溜溜的,就像鳝鱼的身子一样。

早上8:30,林妈去叫林爷爷和林奶奶吃饭,可不管她怎么叫,屋里都没有人应,她急切地推开门,看到林爷爷和林奶奶还在床上,她走进床边,手在他们的鼻孔处试探有没有气息的流动,可是,林妈的手僵住了,林爷爷、林奶奶都没了气息,他们的身体也快冰凉了。

林妈顿了两分钟才回过神,她知道,公公和婆婆去找他们的儿子了。


7

林峰经过三年的康复,他的腿奇迹般地恢复了,这可算是医学上的奇迹,或许是他坚定的信念使得他废了的腿被感染,最后不得不听从他的信念吧!

在康复期间,林峰只能靠他的双手去做点事来打发那些孤寂的日子,于是,他想起了儿时的梦想——当一名画家,他说干就干,他说他要把生命的每一分钟都当成最后一分钟。

通过三年努力,他读完了所有名家的绘画书籍,并在不断地练习形成了自己的作画风格,如今,他成了一名妥妥的抽象派画家,下个月他有一个画展,这也算是他的第二生命,所以他非常的珍惜。

9月18日那天早上,林妈和林峰吃完早餐,林峰去了画展,林妈也开始了她繁忙的一天,自从她退休后就直在学习摄影,她从小就有一个摄影梦,现在她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做自己想要的事情。

林峰的第一次画展非常的成功,来看画展的人也络绎不绝,有一个英国的富商还高价将林峰的好几副画带回了英国,与此同时,林峰也收到了来自世界各地商家的青睐,他们都想与他签订长期合同,只是林峰都婉言谢绝了,因为,他想把他的心全部都给他的第二生命——绘画,他不想用名利来束缚自己的思维。


8

林峰胃疼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了,他吃了不少药,但每次吃完药,都只能好一阵子,最近他的胃疼也越来越严重。每一次疼痛,他都告诫自己说:“等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去医院好好检查一下”,可现实是他一直处于忙碌之中。

林妈看到林峰的食欲越来越差,身体也不断地消瘦,还经常会打嗝。林妈开始催促林峰去看病,可林峰依然如往昔一样说:“等我忙完手头上的事就去”,只是这一次,林妈没有依从她。

林妈不由分说地拽起林峰去了医院,经过一系列的检查,林峰被确诊为胃癌晚期。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般重重地落在他们母子身上,林妈两眼一黑,晕倒了。

林峰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日子了,他不想去医院化疗,他想体面地过完人生最后的日子。

第二天一大早,林峰破天荒地起来做了早餐,这是他第一次为母亲准备早餐,吃饭期间,林峰笑着对林妈说:“妈,你不是一直想去看看祖国的名山大川吗?吃完饭我们就出发吧!”


9

一年后,林峰的头发早已经没了踪影,脸上也没了血色,但是,在他苍白的脸上没有看到半点遗憾,他的生命虽然只有短短35年,但在这35年里,他不仅帮妈妈实现了旅游梦,而且,他也没有辜负自己的生命,他把他的岁月倾注于绘画,在生命的最后半年,他用尽最后的力量,将毕生所学著成了一本书《生命的旅行时光》,他的生命也留在了书里。

往后的日子,陪伴林妈的,只有一条狗和一本书,周围的邻居都非常的同情她,但令大家没有想到的是,林妈没有沉浸在丧子的痛苦里,她办完了林峰的后事,牵着那只毛茸茸的小白狗,背起行囊出发了。

在和林峰旅行的日子里,他受到了儿子的感染,所以,现在的她,更愿意相信所有的事与愿违,都另有安排。她要用生命中最后的时光,继续踏上追光的行程。


写在最后

人生就像潮水,有涨潮就会有退潮,潮起潮落本来就是常态。

或许此刻的你,也受尽了生活的酷刑,但是,你流的每一滴汗和每一滴血,都将为你筑起最坚固的墙。

就像麦家在介绍他的书《人生海海》时说的那样:

每个人都会经历苦难,更重要的是人生海海,起落沉浮,总归还是要好好活着。

只有好好活着,才能用日复一日的希望打败绝望,才能在潮落之后再次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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