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掌凡世人间,玄鸟,天地之灵。牧尝与玄鸟邂逅于西山,似白月繁星相会,一眼难忘矣。牧恋玄鸟,玄鸟亦恋之牧,日赏雪樱于西山,夜宿眠于东海,如胶似漆,形影不离。
昔日,玄鸟救其母,冒死盗天火,未果,祝融知,诛其于东海之滨,玄鸟不甘,奄奄一息,哀鸣而逝。
牧既知玄鸟死,悲。四十九日下冥府,拜鬼婆,恳其划玄鸟之名于死簿之上,以还阳世,鬼婆以死生由命,不允,牧急而再求,鬼婆摇首而终。牧心寒,欲求死,鬼婆不忍,长叹告之曰:取汝半数之寿可换玄鸟半数之命,牧大喜请之,鬼婆严诫曰:汝为执掌人世者,汝之命与人世相连,若取汝半数之寿,人间应有半世之灾,慎之。昔时牧堕于情海,急于复玄鸟,久闻未听,催鬼婆,鬼婆摇首叹气,终无奈行之。
玄鸟既活,惑矣,问于牧,牧未告实情,搪塞而过。
玄鸟母已去,牧与其合葬于凤栖山。玄鸟已无亲,至此随牧天涯而游,山河而居,一如往昔,相爱相欢。
过三年,人间大荒,尸横遍野,玄鸟问于牧:人世何以至此?牧黯然不答。未几,百姓怨天,羲皇闻之,召牧于天宫相质,羲问人世之因,牧半晌不答,羲起疑复问,牧隐鬼婆之事而胡诌,羲大怒,斥其为私而荒诞不已,欲褫其神位,毁其身散其魂,逐三界之外,令掌死生者鬼婆执之。
鬼婆念其情深,瞒羲皇,只罢其神位,锁其记忆,改其貌贬为庶,流浪于人界,尝生老病死。
玄鸟久不见牧,闹天庭而问牧之所在,羲冷眼相告身灭魂散矣。玄鸟惊而久不言,尚未问其因果,祝融怒而示于羲,愿伏地二诛。鬼婆拦,言天火之事已过,玄鸟今无罪,请之以流放处之。皇允。
既回人间,鬼婆以换命之事,人世大荒之因具告于玄鸟,唯独不语牧之处境。鬼婆所为,是念玄鸟就此断其情也,愿其好自为之。
玄鸟哀而泪下,跪而求鬼婆,请之尽其所能复还牧之躯,鬼婆摇首应之,言尽力矣。
玄鸟郁郁而归,其日日哀啼,夜夜悲泣,一思一念,皆为与牧之往昔矣。然人世仍为大灾所扰,水深火热。玄鸟欲代牧赎罪,自损牧所予之半数寿命,以灵为媒,以身化树,植根于西山之上,终求得一场天雨。
以此方圆,茫茫荒原渐转沃土,待三年,大荒全除。
世人皆惊于神迹,四海五湖俱奔走赴西山拜之,因见其树火红,叶似华樱,故谓之曰:火樱。树旁又有一泉,终年不息,尝有一黑袍老妪久望之,叹曰:此应名为泪泉。故皆以泪泉之名而代代传之。
火樱所生五十余载,人间安然太平,世人始惊异矣。
黑袍老妪,鬼婆也。
牧已失记忆,流浪于人间,感喜怒哀惧,尝生老病死。十年过,漂泊至西山,见于鬼婆,鬼婆问之:人世何如?牧答曰:时遇天灾人祸,苦也。鬼婆见牧久聚目光于火樱,伫足不行,又问之:何也?
牧半晌而言:火樱,世奉为神迹,吾见之却隐有旧人之感,竟屡有悲怀,倒有一分隐隐作痛也。
鬼婆闻之,欲言又止,无奈长叹,终解其记忆,告之以火樱原委。牧细听,清泪簌下。鬼婆询牧:汝心可有人间?牧之言,为有。其又问:若归当日,怎般抉择?
牧默然,阖眼答之:生生世世玄鸟也。鬼婆摇首,叹牧陷之深,牧无言,痴笑而终。
翌日,鬼婆寻牧,见其跪扶于火樱,呼之,未应。俯首细察,空余嗟吁。
牧,泪尽而亡。
鬼婆遂埋其身,以九宫白裳覆之,葬于火樱之下,樱之根触牧之躯即相紧环绕,似执子之握,永不再离。鬼婆见此幕,亦垂首自泪。
后数日,泪泉之水皆汤汤而出,时人议论纷纷,俱言泉水之音似有欣愉之意。
后世代代未解,相传相颂,有千百诗篇传说遗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