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传统的封建家庭里。我的出现似乎从一开始就是打破这样的封建。
在日本留学时,曾逼到过一个让我铭记一生的先生,他对我的关心不带有一丝成见,没有一点点别人给我的“优待”。可也就在那时我发现国民的愚笨,羸弱,不作为,随波逐流。
他们对着被枪毙的中国人大笑,他们对着当时的国情无动于衷,他们排挤我,不愿我茕茕独立于此。他们不想看到他们不需要的,不想听到有反对的声音。
他们是自私的。
他们害怕我。
但我意识到,这样的自私,或许溶于水进入了每个人血液里。
但我意识到,在强健的体魄里若是这样的灵魂,再强健的体魄也无用。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我本来可以学医。
我不愿以后再有这样的一个时代,不想他们在以后仍然这样无作为,所以,我拿起了我的笔。
我憎恶那群拿着毛瑟枪的洋人,于是写下了《这样的战士》。我举起投枪,偏侧一投,正中他们的心窝。血流到原野上,我看到两人在争斗,人群从八方蜂拥而至,可始终没人端起刀上前制止。
这时我意识到,国民的喉咙被无聊锁紧了。
我憎恶那紧锁的喉咙,写下《死火》,所以它烧尽我身上的锁。国民愚笨的心也在这一刻被烧尽。
抬起头,看见“神之子”被钉上高架、他临终的神情看起来悲悯、高大。可怎会有神明在刀下却无法招架。
低下头,那只是又一个“人之子”的生命被糟践罢了。
我憎恶那群“神之子”,他们不过以肉躯挂着神名,神情悲悯,高高在上地看着我们。
所以国民向我高喊太平。
我憎恶那群高喊太平的国民,他们也曾对着被枪毙的国民大笑。我又举起投枪,用我颤抖的手。他们试图用太平的高喊堵住我的口,我在狂热中寒透过所有看见无所有,所以丢出投枪,再次高举我的手。
“他们是再也见不到烧尽锁的死火了。”
“他们是再也看不见投枪了。”
“他们是终于快被拯救了。”
“他们不再愚笨了。”
这时我才想起,我本来可以学医。
我想起那个留学时遇到的先生,想起在那里看的“电影”,想起儿时心心念念想去看的戏,想起那夜的罗汉豆,想起孔乙已,茴香豆的茴字有四种写法,到底是哪四种,想起百草园,想起死去的阿长,想起死去的父亲。
逝者如斯,可我还是无法抑制住自己的心去思念他们,想起那些美好,虽然可能是细碎的,但我不厌其烦。
正是因为我找到了这样一些美好,我也才能用这样一双眼看到人民的心,早已没有了自己的思想。
这时我才意识到,我本来可以学医。
但国人的心不是医术高超能医治的。
所以我拿起了笔。不想他们于黑暗漫舞,对着光明无动于衷。
我用我颤抖的手举起笔,举起投枪,举起我的生命。
我举起生命的投枪。
这投枪看起来是那么特别,满是绿色的气息,满是热血。所以我丢向那片点头的国民,杀死了他们愚笨的心。
我本来可以学医。但我愿意献出心脏给文学,我愿祖国的青年摆脱冷气,我愿意为了他们再献身于黑暗。
呜呼呜呼,我将向黑暗彷徨于无地!
我本来可以学医,但我不后悔拿起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