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政治传统：近代自由主义之发展》【美】弗雷德里克·沃特金斯

       这本书的标题就不是那么受人欢迎，它更像是一部教科书，从简从略地阐述近代自由主义的发展历史。但是我更愿意将其看作一部对人进行“思想解剖”的书籍，虽然我们生活在政治制度趋于完善的现代，法律不仅保障了我们的生命安全，还对我们个人思想的独立发展提供着庇护，在现代，我可以大胆地说，没有任何人有权利剥夺我的个性，我就是我，不是其他任何人。但是，往前无需回顾太长的时间，在大清也是奴才遍地，很难说那些留着辫子、两眼无光的臣民是独立的有个性的人。那么，有意思的地方来了，是什么样的力量，在如此短的时间造就了如今绝大多数人类的个性觉醒呢？

一大群羊的领导应该是羊还是牧羊犬？

一片大草原上，一大群羊美滋滋地吃着草，一只牧羊犬守护着它们，不仅在于保护羊群免遭狼的袭击，也是驱赶它们在草原上移动，免得羊群一个劲在一个地方啃食，把草根都吃了，如此下去草长不出来，羊群迟早得饿死。可以想象的是，要是有一天这只牧羊犬不在了，这群羊一定会陷入混乱，即使不被外界野兽袭击，群体也会漫无目且毫无节制地浪费草地，最终走向灭亡。从这个层面上来看，牧羊犬的核心领导地位是不可或缺的，但是从根本上牧羊犬跟羊都不是同一种生物，在需求上产生矛盾几乎是必然的，再加上一点牧羊犬是吃肉的，羊是吃素的，保不准哪天牧羊犬就对羊群下手了，其实，更理所当然的，羊群定期将某些羊献给牧羊犬， 才换得牧羊犬的保护。这种模式持续了很长的时间，有时候牧羊犬剥削地太狠，羊群反叛成功，却还是不得不拥立另一只牧羊犬，寄希望于它对待羊群更好一点；有时候牧羊犬觉得管这些羊群麻烦，当起甩手掌柜，任由草原被羊群破坏、外界野兽袭击羊群，直至草原被其它物种占领；有时候牧羊犬率领羊群向其它草原侵攻，以获得更多的食物和贡品。这些事情循环往复，终于，在某一时期，羊群里有些羊发出来了这么一个疑问：羊群的领导不应该是羊吗？为什么一直是一只狗？

如果将上面故事的羊换成公民，牧羊犬换成历史上绝大多数统治者，就活脱脱就是一部人类历史简史。但是总有例外，古希腊在很短时间内，一直都是由羊群选举上来的羊们进行领导的，但很快就被外部由牧羊犬率领的羊群攻陷了，这种例外在历史很长一段时间内再也没有出现。

促使古希腊人这种例外产生的根源是什么呢？那就是现代的我们已经司空见惯的东西：法治。古希腊人相信，法律是团结人心的最基本的纽带，因此他们无法满足于纯专断权威的行使。这一信仰，导向了几个结果，形成了现代(西方)社会制度的基石：

1.因为法治，所以在审判犯罪行为时，需要对法律进行解释，而因为没有绝对的人治权威来解释法律条文，那么就给了犯罪者同样援引法律条文为自己辩护的权力，要能够有力地说服审判团队，那就自己或者自己的代理辩护人，要具备相当逻辑思考能力。这个过程在实践中不断加强，让西方的人们发现：逻辑是发现真理的基本武器。

2.当发现逻辑这一武器之后，他们也发现了逻辑代表着一种规则，这种规则可以用来维护社会秩序，那么，理所当然地，他们看着这充满和谐的自然，进而也萌芽出这种思维：这大自然是否也存在某种规则等待我们通过逻辑去发现。

上述两者，概括来说，引申出我们现在特别熟悉的事物：法律与科学。

进行这两者完整的社会实践所经历的时间漫长而又缓慢，范围上也是从西方不断传播至东方，逐步地扩散至全世界。那么，东方情况是怎样的呢？为什么在论及现代社会制度时常常援引的是西方古希腊的思想史，而非东方某个国家呢？况且以中华为代表的东方国家，也是有所谓法律的文本的，大家熟知的大明律就是其中之一（大明律的坚决拥护代表人物：海瑞），但是这种律法跟古希腊的律法又有什么根本性不同呢？

这种根本性不同就在于：古希腊的法律的根本是逻辑，而东方法律的根本是伦理。伦理，这一事物，很长时间内（甚至包括现代某些国家），被认为是团结人心的最基本的纽带。

伦理带来的诸多影响在这里暂且不表，但是它引申出来的其中一个结果是：人们在道德准则和利益分配上很大程度是偏向于亲族的，很多传统统治者，也是让亲族继承并掌握权力，而不是所谓惠及全民的普世价值。

让我们回到古希腊时期，公元前30年，古希腊被罗马帝国彻底消灭，一同毁灭的还有古希腊灿烂的思想文化，而这些思想文化直至13世纪文艺复兴时期才被人们重新挖掘出来。罗马帝国，由声名显赫的亚历山大大帝带向辉煌，他是典型的帝国君王，万人之上，对法律有绝对的解释权，也掌握任何人的生死，跟古希腊的法治格格不入。即使古希腊在思想上表现地比罗马帝国更加先进，但是依然被所谓落后思想的罗马毁灭。因为，古希腊虽然视法律为团结人心最基本的纽带，但是却没有在统治的疆域下建立起大家都认同的法律标准。

因为人人都应享有所谓“法律下的自由”，那么理所当然的，人人都有对法律的解释权，这让古希腊内部陷入无休无止地对立法权争夺，同时在这些争夺中，也没有树立起绝对的立法权威，说白了，现代政治制度中独立的立法机构，古希腊人从根本上没有建立起来，甚至埋下了内部分裂的种子。

这种分裂是遗憾的，这让民众将古希腊所希望达成的制度视为不可达成、甚至带来混乱的愿望。这种失望，让民众更加倾向于一个绝对的强者来统治他们，虽然不见得可以让他们过得有多好，但至少服从他就能够过得安稳。

回顾一下，古希腊的政治制度失败可以概括为以下几个原因：

1.宪政于立法接线不清（立法不具备独立性）

2.全民参与使制度失去宪法限制（没有统一的法律标准）

3.对立法权的争夺导致内耗

4.制度无法扩展至希腊城邦联盟以外（外界不接受这种与自己格格不入的制度）

5.缺乏专业的法律人士及相应的群体（全民发声，却没有良好沟通媒介）

尽管，古希腊的尝试失败了，但是这些尝试成为了西方法治思想的渊源。而更进一步，在西方，另一股力量正在兴起，打打破的是人类根深蒂固的对于亲族的偏爱（伦理），带领人们走向理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