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眨眨眼,半张脸埋在被子里。
我睡不着,越过他看窗外,夜色像倒扣融化的巧克力雪糕,沿着窗户缝隙挤进来一条就会淹没我们,和流沙一样带走床和一些赠品——我和他,那之后我们就能成为沼泽王的小喽啰了。但显然玻璃十分可靠,夜空也懒散疲惫,不想吃点硌牙的木头和人,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我把视线收风筝线似的收回来,去拧他的脸:“我选这么厚的被褥就是为了看这个。”我喜欢看他沉在床上,被褥和臆想中的云朵一样陷下去,他也想拥有好眠。最终一层加一层,我们用招待豌豆公主的礼遇呼唤安眠,在熄灯后做两颗颠倒放置的豌豆。
他挪近了些,食指戳着我的一边耳垂。他问:“为什么这边没有耳洞?”
我的脑子也像被开了个洞,各种理由冒出来。被抛弃的理由有:怕疼。自己长上了。最后选择的是:“因为那样太对称了。”
他转而去玩我耳边的碎头发:“那确实没什么特别的了。”
我看着他的头发,柔顺的栗子色:“五官都是对称的,耳洞就算了。”
窗外有车经过,灯光晃过黏糊糊的夜,在天花板上扫了一眼离开。
“没拉窗帘。”他说。
我没回他话,因为每晚都是如此。我们观赏没有星月的夜,身为人的精力被睡意吞食,接着就成为两张透明的纸飘落到床铺。家家灯都熄了,泡在黑暗中也没有拉窗帘的必要,直到三四点起夜,喝水找零食,或者看外面下过雨或雪否,总有一个人能想起来拉上它。
他的被子凹陷出一块阴影,形状像我小时候爱吃的橘子糖。我曾经梦见橘子糖在夜里变成妖怪来恐吓我,如今看这妖怪完全被驯服了。
夜好像更浓稠了,是天冷了,融化的巧克力雪糕要再次凝固吗?
我们哼哼唧唧道了晚安,正式沉入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