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所在的住宅区都是独家院,养猫的李家和我家是一横排,与我家相隔两家。我们的独家院是两层,我们小家庭居于二楼,一间厨房蹲坐在二层露天的平台走廊上。空气十分新鲜,夏季有枝繁叶茂的葡萄藤遮阳陪伴,冬季又有天然暖阳沐浴。这风水宝地居然也成了邻居李家猫咪时常向往光顾的去处。
李家养的宠物是一只普通的女猫,散养的。身长一尺有余,虎头虎脑,挺肥胖,似乎吃了过多的老鼠,全身竞呈鼠灰色,只有腹部下呈鱼肚白。花脸娇容,颜面上灰白黑相间,灰色的脸中,枣大的一抹黑色,点缀在那肉色的鼻梁上,嘴唇上下雪白短毛飘逸着,几根好似小鱼肋骨粗细的白乳色的八字胡须,衬托着她那又短又小的圆脸;头上顶着一对直竖的灵敏如雷达般的尖耳朵;灰尾巴如同少女的一根粗头发辫子,总是灵活地摇来摆去,紧紧地呵护着她那拉屎的害羞处。走起路来,倒不是袅袅娜娜,而是如虎行的威武姿态,目视前方,咄咄逼人,一汪淡金色的明眸,炯炯有神,总放着幽幽的绿光,模样萌萌的,甚是幽默滑稽。
我家的二楼便是这猫经常散步的地点。时不时地来徜徉一番,如同自己的家门口,随随便便。但她却不是无拘无束的,也不是无“食”不登三宝殿的。而是奔着美食来的——那不是一般的食物,而是鱼的腥食:我家主人有一大嗜好,爱垂钓,隔三差五的鱼获,战绩辉煌,择鱼的杂碎和吃剩的鱼骨,每每装入食品袋里扎紧,放在厨房外墙角的垃圾桶里,以减少环境污染。不想这却给此猫也隔三差五地打打牙祭,改善了生活。这猫也毫不客气,总是不期而至。每次都是满兴而来,凯旋而归,但也有少数次例外,常因破坏居家环境卫生,遭到非本家主人的呵斥,半途而废。
你说这猫嗅觉也真够灵敏,隔着两家房子的距离,倒也能闻到我家垃圾桶中“鱼美食”的诱惑味道!每次踅来都是奔着精谁无误的目标,有的放矢,从来不无缘无故光临。她的轻功也十分了得,开始行动时,就从她家院内纵身翻院而上,飞檐走壁,身轻如燕,然后沿着邻居的院子彩瓦顶迤逦而来。白天来时,先驻足观察,再逡巡一番,远远测视我家是否有人。若有,就暂时回避不敢莾撞行动,独卧墙头,或自我玩耍一阵,或静卧假寐,或索性打道回府。等到我家人去上班出门,门窗里悄无动静时,她便兴高采烈地大举挺进,一跃而起,脚下无声,犹如一阵风,又如一缕烟一朵云,飘然而至,迅速靠近锁定我家二楼走廊上垃圾桶里“美食(鱼骨杂碎)的目标。先跳上垃圾桶,再有轻巧地伸出前脚的利爪,迅速擒拿住食品袋掷在地上。而后,张开巧嘴,用她那尖锐如锥的犬齿,撕破食品袋,并歪着圆圆的脑袋,用口腔中两边牙床上那锋利的臼齿,交换着使劲“咔嚓!咔嚓!”,津津有味地狂嚼饕餮,吃相之惨烈,不忍目睹,并时不时地睃视周遭,警惕着我家的纱门的动静,惟恐会突然冒出个“程咬金”来,棍棒相加,那威慑力肯定对她自身安全不利。
有一次,她失算了,认为室内无人,她正在胡吃海塞时,我突然显身门口,她惊慌失措,停止美餐,纵身一跃,“哧溜”一下,仓惶逃离了现场,到达她认为安全的地带停下来,把头朝后扭到极致,屏声息气,不友好地和我两眼对视冷战一会,然后慢蹲玉身,迷离着双眸,旁若无人地先伸出她那柔软湿润粉红的小鲜舌,舔舔爪子,蘸点唾液,再用爪子将脸擦了又擦,把嘴唇上的残物打扫干净,丝毫不畏惧我的到来,好似对我说:“你也太小气了!吃你的残羹冷炙也不让我享用,太浪费太可惜了!”很不以为然、习以为常的样子。我撮嘴对她怒斥一声“去!",跺了跺脚,以示厉害,用食指指着她:“你舅子(方言意思是“这家伙")又来破坏环境!整的满地都是垃圾!”她听着好似耳旁风,兀自岿然不动。我于是佯装捡东西掷她,她还真信以为真,便一溜烟小跑,夹着尾巴仓皇遁逃,唯恐受皮肉之苦。 这猫真是!和人一样,大脾气。难怪有时我十岁的女儿撵她走,她不但不走,反而蹲下身来,作匍匐状,一动不动,目光如金银,闪闪怒视着,倒把我女儿吓得退避三舍,如临大虎,赶紧钻屋闭门,不敢直视她。唉!你瞧!这猫真够不识抬举,便更加肆无忌惮,慢悠悠地欲前行,企图再续那没完的“免费午餐”,也学会了游击战术,大有"你退我进"之势!
白天尚如此,夜阑人静时,就更胆大包天了。借着夜色掩护,闪着她那发光的灯泡眼,往往把垃圾桶内的“美味”不慌不忙地洗劫一空,很不小心地将垃圾桶总整出很大的动作声响来。一顿美餐过后,地上垃圾袋、餐巾纸、饭粒等物,整的一片狼藉,而她却不管不顾,伸个懒腰,油嘴一抹,心满意足,很惬意地扬长而回。害得我们早晨起来,还得重新将垃圾收拾打扫一番。
更有甚者,是发生了令人费解、不可思议的一件事,说来难以让人置信。她获陇望蜀,外面偷食不过瘾,开始像人一样,做起了室内“小偷行当”,让家人惊骇不定,唏嘘不已。这还得从我家的金鱼被“杀”失踪一案说起。
我家的客厅出门,是两道门,里面是木门往里开,外面的一扇是不锈钢钢管纱门,往外开。纱门很轻,推关轻松自由,有时还关不严切。一般白天,一楼常有老人居住着,我们住二楼,在不家时,不关锁木门,只关纱门,以便通风透气。谁知,这却给这猫小子一个可乘之机。她不知天高地厚,做起了行窃的勾当,不知咋搞的,她竞把外门拉开溜进了客厅,像模像样地做了本家主人似的,独享客厅的好氛围。家里也没设"神探头”窥视她的举动,想必是用她那锋利的前爪顺着门的微裂缝隙,把门巧妙地打开,然后轻而易举地、悄无声息地潜入室内作了案。虎年第一遭际,这让我吃惊不已!心中思忖:这家伙竞会开门?
有一次下班回来,我发现电视柜上女儿的伙伴——露天小鱼缸(有一尺多高,三分之二的水)内养了一年有余的两条珍爱的小金鱼,竞不翼而飞!鱼缸周围水淋淋的,缸内水里的假花(塑料的)也被拽到地板上,地上一踏糊涂,我这才恍然大悟:这猫成精了!竞能破门而入,推门而出,出入之自由,令人忍俊不禁!看看她作案的现场,不难发现,到处有她不经意留下的小梅花脚印的铁证,可推知当时金鱼与她进行了一场何等激烈的殊死搏斗,最终这金鱼势单力薄,缚手就擒,未能幸免一死。女儿为“伙伴”的失踪,泪眼婆娑,痛哭了一阵子。这可爱的红金鱼好可怜,瞬间游进了猫肚里,“壮士一去不复还”,在自己家里也无安全感了,这还了得!气得我也眼冒金星,心中不免对献身鱼腹的小金鱼顿生怜悯之情,对这个狐狸精猫的鄙卑勾当,憎恨得咬牙切齿。
从此之后,我开始对这猫大存戒心,警惕防范,使出了杀手锏:一则把垃圾桶每天及时清理,二则上班出门时,关门上锁,以防她再度不雅的造访。过了一段时间后,嘿!这猫还真乖、真知趣,不再光临我的寒舍。我心里直犯嘀咕:许是她发现了实施了坚壁清野之策,无获可捞了?还是她受了主人的绳缚?好疑惑。又过一段时间,我的防范措施也松驰了一点,依旧不见这猫的踪迹。探听隔壁邻居方知,这猫前几天,神不知鬼不觉地误吃了被药死的一只老鼠的肉而殒了命,作了老鼠的殉葬品,自寻了短见。
呜呼!哀哉!有道是:鸟为食亡。这猫竞也概莫能外,重蹈了鸟的覆辙,真是可悲可叹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