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的怒气不过是转眼之间,他的恩典乃是一生之久。一宿虽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欢呼。”(圣经·诗篇30篇)这是以色列君王大卫感恩的祷告;
“我几次流离,你都记数。求你把我眼泪装在你的皮袋里,这不都是记在你册子上吗?”(圣经·诗篇56篇)这是大卫信靠神的祈祷;
“他赦免你的一切罪孽,医治你的一切疾病。他救赎你的命脱离死亡,以仁爱和慈悲为你冠冕。”(圣经·诗篇103篇)这是大卫颂赞的祷告。
在这里我们看到:一个人的祷告竟然可以成为一首诗。同时它也可以成为一首歌:谱上曲,合乐即可唱。《诗篇》中祷词占半数光景,并且好些是注明曲调名的,例如调用第八曲。古来大祈祷家既是大诗人,古来许多的伟大的祷辞,就是一首首的好诗,一颗颗闪耀的珍珠。
诗的最大条件不是押韵,平仄等皮毛的形式,而是至诚。为什么“诗穷而后工”呢?无非是因为人到山穷水尽时,然后有真情,至诚。祈祷也是一样,若出于虚伪时,即使写了三千行华丽的,铿锵的韵句,也不及半句出于至诚的话;即使写了数万字,掷地可作金声的好祷文,也不及半句出于至诚的话。法利赛人站在十字街头,高声朗诵好听的祷文,却远不及那知罪的税吏,低头捶胸,轻声说句简单的悔语那样蒙神的悦纳。
何谓祈祷?诗人蒙特哥马莱(J·Montgomery)说到:
祈祷乃是人灵诚愿,不论有声无声,
乃是胸中一腔热火,隐伏心头颤震。
祈祷是人只身独居,独对神明时刻,
一声叹息一颗泪珠,双眼向天一瞥。
祈祷乃是信徒呼吸,信徒生活空气,
祈祷乃是最浅话语,婴孩也能尝试。
祈祷又是最高音乐,能邀至尊注意,
祈祷乃是众人迷路,回头忏悔之声。
信徒怀着满腔热情,跪在神前,倾吐肺腑之言,或赞叹,或哀诉,或与我主相交,相契无间。而诗人有所感兴而作诗,或读到巴斯克尔的“这无限的永恒的静,使我惊栗。”当诗人的心境预备去接触这永恒的主宰时,便接近祈祷的心境。同样诗歌可以预备祈祷的心境,可以引起我们的想象,鼓起想象的翅膀,随同天使飞到神座前面,点燃我们心中的馨香,接受神圣的光辉,于是这种祈祷所流露的也便成了诗。如刘廷蔚的《早祷》便是极好的例子。
我把这一刻的时光,奉向给你吧!
这是早春二月的黎明,天还在破晓,繁枝上滴沥的雨珠,和满山错杂的泉响,还奏着雨夜的音乐。这松针铺地的密荫之下,这松林绿色的空气里,只有我。
独自悄悄地立着。我的心灵是鲁钝的,我的生是死的酝酿,我所有的,全是悲哀凄凉的调子。我把这一刻的时光,奉献给你罢,神!
你教我歌唱。
你教我歌唱,像滴雨的松枝。教我歌唱像奔流的泉水。
使我把这一刻美好的时光,歌唱出来,奉献给你。
诗歌既和祈祷一致,前者可以为后者作准备,后者也可作为前者的入门。一个人若真懂得祈祷,他便也真能了解诗歌。大卫原是牧童出身,怎能成为一个大诗人呢?其中的秘密就在于他能作美丽的祈祷。古来著名的诗人中,喜欢祈祷的不知道有多少:但丁、弥尔顿、沙赛、丁尼生、白朗宁等可以列出很长的名单,其余无名的诗人,更是无数。
试想一下,一个万恶的强盗,一旦跪在圣坛前悔改他可歌可泣的一切,那是何等悲壮的史诗啊!一个纯洁的少女,把纤纤玉指放在胸前,把缕缕芳心呈献神明,这又是何等美妙的抒情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