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带着三月江南哒哒马蹄声的过客,她是雨巷里撑着油纸伞的姑娘,她是一株求了五百年才会开花的树,他是轻轻的不带走一片云彩的诗人……他们是一个陌生人,他们有一个不知道的名字,他们有一个陌生的故事。
——致陌生人
他是转瞬即逝擦身而过在紫陌花间的路人,他是惊鸿一瞥却难以忘怀在海礁石畔的侧影,我不认识他,他只是一个陌生人,我只能称呼为“他”。
海边的风,微咸,有人说像是眼泪的味道;海边的光,耀眼,有人说这是珍珠的色彩;而在我眼里,我看到海边的泡沫,是人鱼公主的幻灭;海边的浪潮,是后浪拍倒前浪的推手。
有很多人会漫步在海边,两两一对,抑或三五成群,吹着海风,听着海浪,望着远方;有人会闲暇垂钓,浮生半日,耐心的消磨时间,也有人和我一样,只是无聊的游荡,漫无目的。
在不经意的一瞥中,我发现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名男子坐在一块礁石上。他看起来很孤独,一只手拖着满是胡渣的下巴,眼望向远方的海天相接;他看起来很沧桑,眼角的细纹里藏着秘密,细纹的沟壑里满是回忆;他看起来很疲惫,目光中带着迷茫,微弱的叹息里透出一丝悲凉。
他从怀里掏出一包被压的褶皱不堪的香烟,两只手小心翼翼的护住微弱的火苗将烟点燃,狠吸一口后,重重的吐出烟雾,却被海风瞬间打散。烟雾就像是他对生活的不甘,带着尼古丁和烟焦油的愤怒,宣泄出来,但是海风就像社会无形的大手,一巴掌就会把一切拍回原形,烟消云散。烟一根一根的抽,很快便连同烟盒一起被丢弃。
他从怀里拿出一小瓶白酒,似乎是一瓶二锅头,一瓶便宜却带劲的白酒。在晚市饭点的面馆里,我曾很多次的看到,一碗烩面,一瓶白酒的搭配,那是每个打拼者的心酸,他们喝的不是酒,而是哭不出的泪。
他缓缓的拧开瓶盖,猛的就是一大口伴着海风呼啸入肠,剧烈的灼烧感从食道蔓延开来,他开始止不住的咳嗽,但是他并没有停止,而是继续大口吞咽。一小瓶二锅头很快见底,他用一个很大的力丢了出去,我想可能也连同着自己的委屈和愤恨吧!他对着远方大吼,吼声时而如同战鼓般的宣战,慷慨激昂;时而像是困兽之斗,萎靡悲凉。
过了很久,他站起来拿起一块石头,竟然开始打起了水漂,一个又一个,石块在水上漂着,激其一个又一个涟漪,愁眉不展的脸色在此刻竟然得到了缓和,微带舒颜,可能这短暂的时间里让他想到了曾经儿时的无忧无虑吧。快乐如果是有价的,那么儿时也许只是一块五毛钱的冰棍,而现在,起码要是一辆宽敞豪气的车子,一套上百平米的房子,还有数不完的票子。
做完这一切,他朝向我的方向看了一眼,我不知道他是看我,还是看我背后的天空。背影被夕阳拉扯的好长,他离开了,从我视线里离开了,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
我没见过他,更不认识他。也许他是一个怀才不遇,刚刚因职场碰壁而失落的人;也许他是一个正肩负着一个家庭的柴米油盐,透不过气的可怜人;也许他是一个才经历了大起大落,有心酸故事的人,因此将自己遗落在这个角落里。在这里他可以歇斯底里,对着海浪宣泄心中的不满愤恨;在这里他可以肆意哭泣,卸下虚伪的妆容放纵自己;在这里他可以放空所有,放下包袱,放下伪装,回归最初的自己。
成年人的世界里没有容易二字,如果有,那一定是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我没有这样的人,他也没有。我们都是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过了做梦的年纪,开始正视现实,在摸爬滚打里寻找出路。也许偶尔会逃避,逃离,但是几根烟过罢,几杯酒饮下,还是会继续投入到钢筋混凝土的樊笼里,继续着优胜劣汰物竞天择的生死搏斗,一切只是为了活着,只是为了生存。
他,就像倒影水面的我,我就像平行世界的他。
我在海边看着他,而他也许也在一样看着我。他是逃离的我,我是回归的他。
然而我们终究只是陌生人,更是陌路人,也许只是在对方同样孤单迷茫的影子里看到了自己,仅此而已。
紫陌花间客,碧海心伤人。他,是每一个不容易的陌生人不为人知的一面,是每一个孤单迷茫的人的缩影。
希望岁月善待每一个人的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