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回老家了,不是不想回去,而是回不去了。
记忆中的家,我出生、成长的,我哭过、笑过的,伴我度过了整个童年和少年时光的老家,已经不复存在了……
梦回家乡,赤脚走在小时候天天走的的泥土路上,雨后的土路泥泞却透着泥土的芳香。曾经粘掉了我的鞋子、粘满了我的车轮,我上学时一度非常讨厌、哭着咒骂了无数次的的泥土路,此刻却让我泪流满面。
村口的老榆树好像长大了许多,不变的是枝叶间依然有嗡嗡飞着的铜钱郎(学名花金龟),树干上密密麻麻的黄绿色幼虫把树皮啃的坑坑洼洼。
小时候的我经常坐在这棵树上,眺望地里干活的爸爸妈妈。有时顽皮劲儿上来,还会抓一只铜钱郎,折一根麦秆插到它颈后,自制小风扇就完成了。拿着麦秆的另一头,铜钱郎以为可以飞走了,就开始拼命的扇动翅膀,随之扇起一阵风,把它举到脸前,哇,好凉快啊。
再往前走,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胡同,这条胡同从我出生就有,胡同一头连着村子主干道,另一头连着我的家。
沿着胡同往里走,爷爷家的土墙经过雨水的冲刷,掉下来好多土坯块。幸好爷爷是个勤劳的人,身体又壮实,经常加固围墙。所以几十年了,土块垒成的墙依然坚实无比。
胡同中间的梧桐树,梧桐花儿已经落了,只留下密不透风的枝枝叶叶。小时候,我最害怕打雷,而雷雨天最怕的就是这棵梧桐。因为它太大了,把半条胡同都遮住了,每次打雷下雨天我从它下边走过,都生怕雷声响起来。老师说过“雷雨天不能呆在树下”,所以下雨天我都是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过梧桐树遮蔽的部分,生怕跑慢了被雷劈到。
再往前走,路过两户邻居家,就是我魂牵梦绕的亲爱的家了。
银色的大铁门虚掩着,推开门,熟悉的院子让我鼻子发酸。
门里左右各种了一棵大桃树,春天,粉红色的桃花娇羞的开放,到了秋天,红彤彤的桃子就如同胖乎乎的小娃娃缀满了枝头。这是我和哥哥解馋的零食之树,小时候家里不宽裕,没钱买水果,这两棵桃树满足了我俩对桃子的向往,也是我们让小伙伴们羡慕的资本。
左侧的猪圈有点歪斜了,却丝毫不影响我再次爬上它的房顶部。站在猪圈房顶,西边绿油油的田地一览无余。这是小时候我最喜欢的乘凉之地。
右侧靠正房的是低矮破旧的饭屋,被烟熏的黑黑的烟囱歪斜的伫立,有点残破的瓦片有秩序的排着队。屋里堆满了玉米秸秆和木柴,我依稀可以看见,年轻的妈妈在灶台忙碌,为我做着美味可口的饭菜。她脸上的汗珠一颗颗滚落下来,流到眼睛里,妈妈用脖子上搭的毛巾随便抹一下,又开始添柴翻菜。我的双眼似乎被烟熏到了,覆盖上一层雾气……
“汪!汪!汪……”一阵狗叫传来,只见小黑摇着尾巴,着急的要我去看它。多年未见,它长大了好多,像个小牛犊一样,但是依然和我很亲。我摸了摸它的头,拿出一个馒头,往空中一抛,它前腿腾空,后腿一蹬,跳了起来,大嘴巴准确无误的接住了馒头,一口就吞了下去,我笑着拍拍它的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灵活和贪吃。”
推开正屋的木门,陈设没有任何变化。正对门口的大木方桌上,没有水的玻璃鱼缸依然摆在上面。北墙的沙发,小时候的我还在上边蹦着跳着,东墙的大木床,小小的我或躺着或趴着或跳着。高低柜上14寸的黑白熊猫电视,正播放着我最爱看的《大风车》。
墙上的木制镜框里,爸爸妈妈抱着哥哥和我,一家人笑的那么开心。
爸爸呢?妈妈呢?我突然想到这个问题。推门来到院子里,我大声呼喊:“爸爸!妈妈!你们在哪儿?”我看到了爸爸,他却不搭理我,自顾自的走出大门,越走越远;我看到了妈妈,让我诧异的是,妈妈仿佛一瞬间变得十分苍老。
轰隆隆的机器声由远及近,一辆辆推土机开了过来,肆意的撞到墙上房上,碾过我家的院子,“不!不要拆我的家!爸爸!妈妈!”我疯了似的跑向这些钢铁巨兽……”啊——”
我吓得一下子坐了起来,四周一片漆黑。汗水混着泪水顺着眼角流下来,黑暗中我呜呜的哭起来!
我突然明白了,梦醒了,什么都没有了。爸爸没有了,爷爷没有了,小黑没有了,老家房子没有了,田地没有了,整个村庄没有了,我唯一可以拥有的妈妈也已经老了……
家乡离我远去了,随之一起飘远的还有我单纯快乐、无忧无虑的童年。
拆迁,多少村民盼望的大事,在我心里却如同噩梦一般。自打村子被夷为平地,我就像一棵无根的浮萍,随风飘荡,找不到家的方向。
也许,只有在梦里,才能找到回老家的路……
无戒极限训练营90天三期第10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