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曾经锁过一个男孩儿。
听说是个漂亮孩子，白净、乖巧。
男孩儿母亲轻微智残，孩子遗传母亲，甚至情况更糟糕。他时常在路上游荡，严重时会咬人和打人。家人只有将他用铁链拴在家中。
一家三口。父亲需要赚钱养家，母亲自顾不暇，也并没有条件送孩子去残障学校接受特殊教育，就这样让男孩儿野蛮生长。
一年春节，家家户户喜气洋溢，家里也给孩子放放风，解下锁链让他在家里玩玩。
隔壁一邻居路过，一边啃着苹果一边夸这孩子漂亮。孩子父亲让男孩儿叫“奶奶”，邻居笑着一脸期待地看着男孩儿。男孩儿走上前，打了“奶奶”一耳光，抢下她手中的苹果一边啃一边儿撒腿跑开了……
邻居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边哭边喊：我今天倒了霉了，大年初一被人打了一巴掌，今年都要倒霉了！
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父母无奈，关起来吧，邻居说这父母狠心呐，孩子可怜；放了他吧，邻居说这父母没责任心，他要到处咬人打人欺负更小的孩子……
终于有一天，家里决定把孩子送掉。
送到哪里去？送近了吧，他可能还会被送回来，保不准自己舍不得还会去看看他；送远了吧，又怕他过得不好……
那就去上海吧。听说上海寸土寸金，上海人有钱。送到上海的话，应该能过得好一点吧。父亲孤独地做了这样的决定。
一个早上，父亲带着男孩儿坐上了开往上海的列车，从没出过远门的男孩儿看到啥都稀奇，兴奋不已；父亲却是沉默不语，说不出的滋味儿。
这是父子俩第一次共同的旅途，也是最后一次。
父亲带着孩子在上海转了一圈，还住了一晚上，有人说是舍不得这最后的相处时光，有人说是想让他多转些地方，找不到来时的路……
第二天，父亲将男孩儿带到闹市街头，说你在这儿等爸爸一会儿，爸爸去买个东西马上回来。
男孩儿难得很听话地蹲坐在街头等父亲。而父亲却也悄悄躲在角落里看着男孩儿……直到看到一个男人走近，将男孩儿带走。
男孩儿的身影消失在人海中。那一年，他12岁。
后来父亲回了家。邻居们再没见过那疯孩子，偶尔好奇问问“孩子呢？”只是淡淡一句“送人了。”“送哪儿去了？”“上海。”
有人说送的好，不送不得过生；有人说这父母狠心呐，怎么也是自己心头掉下的肉。这父母到底怎么想，也没人知道了，是钻心剜肉的痛，还是如死后重生般解脱，不得而知。
时间久了，人们都忘记这个男孩儿了。偶尔有人提起，说“这孩子长得真是俊，不说话，真像个好好的孩子。”
“不知道被什么人带走了，要是知道精神不正常，怕是还要继续送人吧”
……
这些话，何须邻居说，男孩儿的父母也想得到。狠狠心，咬咬牙，选择不听见，就不会煎熬折磨了。
而男孩儿的妈妈，看到村里有刚出生的小宝宝，总是忍不住去抱抱、惯惯，不声不响给小宝宝们买好吃的。她帮着村里很多奶奶们一手带大了孩子，却再没有一个人叫她一声妈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