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私塾先生
- 序 -
好久没写文章了，今天这篇想了好久到底要不要写。
毕竟，是这么个题目，是这么个主题。
还是写罢。
- 1 -
一贯爱笑的我，那天早晨听了个事儿，一天都没笑出来。
我的孩子们有一个要独自奔跑去了。
一个和我一样爱笑的孩子。
- 2 -
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眼窝儿浅，动不动就鼻酸泪流。
孩子们的纯真劲儿，什么事儿都不多想，是什么说什么。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看多了世间百态，见过了世人面目，才知道孩子多好。
我总是夸自己班的孩子们好，被别人笑我“护犊子”；也曾经半开玩笑的跟孩子们说过，大家都像是果农忙活了一年收到的果子，都觉得自己家的筐子里面没有烂杏儿。有的家长喜欢自己的孩子，满朋友圈的晒照片，骄傲的宣布自己是“儿子控”“女儿奴”。
我想，我变成了“学生控”了吧。
- 3 -
孩子那天早晨没直说。
学校统一收取下个月的饭费了，早晨我也不敢怠慢，进了教室就让孩子们准备好，以小组为单位收齐交给我。看着各组孩子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着，麻利地把钱交到小组长手里，我还挺开心班级终于像样子了。其他组都交的差不离了，2组的组长过来怯生生的跟我说：“老师，我们组没收齐。”
“有什么问题，你说。”
“老师，我忘了带。”
“那没关系，我帮你垫上。其他同学都收齐了吗？”
“没，还有一个没交。”她回头看了一眼，指了指那孩子，“老师，他说他家有点儿事儿，下个月不在学校吃饭了。”
我吓了一跳，以为出了大岔子，忙走过去小声问了问。
“怎么，学校饭不好吃，下个月不来了呗。”我半开玩笑的问他。平时都知道这孩子性格开朗，也没过于严肃。
“不是的，老师。”那孩子反而严肃了起来，小声对我说，“我家里有点儿事儿，下个月来不了了。”
“没带钱老师可以帮你垫上，不用着急还我。”我寻思着难道是经济上出了什么问题，忙准备掏钱垫上。
“不是不是。”孩子非常焦急的摆摆手，示意我不是这个事情，“老师，我下个月不来了。”
“啊？”我吓了一跳，家里的事情这么严重？
“老师，他下个月就去体校了。”旁边他好朋友看不下去，直接告诉了我。
孩子不再看着我，慢慢低下头，做错了什么似的。
我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最终还是只能拍拍孩子的肩膀，嘱咐了句“好好上课”，然后又对着全班所有孩子问了句：“第一节是谁的课？还不开始好好提前预习？”
“是你的！”孩子们大声喊道，“老师，你还说过，今天早晨第一节课会有别的老师来咱们班听课。”
“是吗。”我恍惚一下，瞬间大脑空白，原来接下来还有挺重要的课啊。
“那你们还不好好准备。”
- 4 -
孩子们渐渐进入了学习状态，实属不易。
这节课讲得我酣畅淋漓，沉醉仿佛不愿结束。课上还故意多提问了几次那孩子，认真思考回答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要放弃的样子。结束后再看看他的脸，也是不愿意下课的样子。课程结束了要去评课，在我走出教室的一瞬间，回头看了一下。四目相对，孩子眼里写着不开心。
就这一眼，我心疼了好一阵。现在想想，还是心疼。没理由的。
大课间上操回来，他过来蹭着我，抱着我的手臂不愿意撒开。我摸了摸他的头，他竟把头扎进我怀里；我也没敢动，就这样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是安慰？是心疼？是不舍？是挽留？
不知道是什么，反正是挺难受。
孩子抬起头，我低下头，又一个四目相对，这次我仍然还是吃了一惊。
他还是满脸填满了笑容，就像风吹过的秋日天空。
究竟是怎样的超人能力，让他看得透、放得下、想得开？
“老师，中午我能不睡觉吗？”他赖皮的问我。
“不行。该休息休息。”我试着板了板脸，没板起来。
“老师，我想找你聊聊天。就今天中午。”他皱了皱眉头，“要不就没机会了。”
“听你扯！”我摇了摇手，没摆脱像树袋熊一样紧紧箍住我的他，“体校不远，天天能见面。在我班里一天，就得听我的。中午去好好睡觉！”
“就今天一中午。”他慢慢放开手，眼睛盯着我，不断释放“拜托拜托”的闪亮，差点闪坏我的眼！
一捂脸，我出了教室。
- 5 -
结果还是聊了一中午。
从过去聊到现在，稍微聊了聊未来。告诉他以后的路会很苦，当然坐在教室里学习也并非易事，所以两者并没有什么太大差别；告诉他不是说自由奔跑就一定无拘无束，也不是踏得上征途就一定能到达终点；告诉他多学学语言和交流，万一哪天得了世界冠军，外国人采访时候别一句听不懂、说不出；告诉他努力达到国家一级运动员，进一所体育大学，学学运动康复之类的课程，保护好自己的身体；告诉他成功有很多方式，但肯定都是坚持得来的；告诉他和他同姓的邹市明，搏击运动有对抗、有伤痛，同时也要用策略、用脑子；告诉他我最喜欢他的就是那点，不管再怎么艰苦，都能笑着面对。
孩子认真听着，偶尔问我几个问题，有问必答。看着眼前小我一半多的孩子，我突然就没办法控制情绪。我泪眼婆娑，他一滴没流。
当时我还心想，这孩子一定能出人头地，就凭这铁铮铮的汉子骨气。
午休结束，同学们都回到教室。他曾经的同桌看见我们，轻轻走过来，对着他就轻轻问了一句。就这一句，孩子还是孩子，扎进怀里就是一顿哭。
“你能不能不去体校，我挺舍不得你的。”
没声音，大眼泪一个劲儿的掉。我在旁边轻抚着头，安慰着。
直到年级主任皱着眉头进来催我，年级全体教师在等着我，午会因为我的迟到耽误了。
放开手，一瞬间我就像是丢了一个孩子一样。
- 6 -
没有经验，就跟家里的老教师取取经。
听我大概说完这件事儿，我妈第一句就问：“这孩子在你班排第几？”
我诧异的看着我妈，仿佛从未认识过一般的。
说实话，但凡是一群孩子聚到一起，成绩上定是会分个你高我低的；实际生活中，大家也都知道学习不是唯一出路。手心手背都是肉，无论是天资聪慧的，还是认真钻研的，甚至是调皮捣蛋的。站上三尺，面对着讲台下的学生们，谁能下个定论，谁好谁坏？
经验丰富的老师们都说我“心慈手软”，我妈更是直接。
再想想，谁都没错。
就这一问，让我恍然觉悟了，原来孩子的笑，也就是看惯了时间偏颇的评价，最后的释然。
是谁对谁嘲笑吗，这笑。
我不敢再看一遍。
- 7 -
十一假期，曾经盼了那么久，现在一点儿想过的感觉都没有。
十一以后，我的班级成员们，就从四十五人变成了四十四人。
就像是我家丢了一个孩子一样。
不过时间就这么残忍，也不等。
九月最后一天，恰好课程也给力，调节的最后一节课是班会。把孩子们一个月努力获得的奖品发下来，每个人都用脚步把座位到讲台的距离丈量了一次，脸上带着或开心或不服或努力或挑战的表情。
他脸上始终只是挂着笑。
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我小心的拘着情绪，收着声音，试图平缓的给孩子们讲述这个事情。
“人这一生，总是会聚散离合的。而这分分合合之间，总是会有很多的情感。先把这些情感放在一边，咱们看看为什么要分开，又怎样会合起来。
孩子们，大家都坐在这里读书，为了什么？无非是为了找到一条继续前行的路，你擅长的也好，你喜欢的也好，总归是要选择一条路走下去的。有极少一部分人从出生就知道自己走哪条路，而大多数的人是你我这样的普通人，我们不知该走向何方，有的甚至也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脚步。
别气馁，也别沮丧，去尝试。我像各位一样大的时候，也不能百分百确定自己能够成为一名教师。所以只能不断的进行尝试，不断的进行学习，才知道自己真正喜欢和擅长什么，最后在众多的路中选择了这一条。而大家也会经历这个过程，有人能够早早的确定自己的路，而有人一辈子都在追寻。
很开心的，咱们班有位同学已经领先大家一步了，选择好了自己将来的路。在这里，我请大家先用掌声祝贺他。所以，本月我送出的最佳奖就是给这位同学，大家都同意吗？”
“同意。”大家鼓着掌，那孩子也自己用力的鼓着掌。
举起作家大冰的新书《我不》，我继续说：“我写的字不是很漂亮，但还是把自己想告诉他的话写在了书上，一起赠送给他。”翻开书，看着自己歪七扭八的字，心里堵堵的，“赠致我最爱笑的孩子：当困难来临之时，请保持你的微笑；当有人要你放弃，请勇敢的回答他——我不！”
最后我举起书，问了孩子们一句：“当有人要你放弃，怎样勇敢的回答他？”
“我不！”
教室里的声音，未曾如此响亮。
- 跋 -
最后想要跟你说的，没能当面告诉你，就写出来吧。
“孩子，你稳稳地跑。”
虽然我是这样给你祈祷着，但我知道路途坎坷，总是少不了磕绊摔跤。
跌倒了，可以哭；总是笑，太累了。
但别总是哭个不停，意思一下就行了。该站起来的时候，拍拍尘土抹抹眼泪，你要知道自己已经是个小男子汉了。别忘了，你的笑容是刻在我心里最美的、最无法磨灭的映象。你的笑，让我对自己正在走的路有了更加深刻的理解了。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平日里做惯了大哥哥，不知道“师父”两个字如此有分量，一声“老师”不能就这样漫不经心地轻易收下，该用双肩扛的重量咬着牙也要担起来。
你也是啊，以后你的双肩不能再柔弱了，那无力的肩膀已然不属于你这个拼命搏击的男子汉了。
然而人总有柔软的一面。我也想你一直是笑着的，就像每天都是艳阳天；但总有风雨交加的时候，若不嫌弃，下雨天我可以陪着你。
毕竟，我身上肉很多的，靠着挺舒服的呢。
毕竟，你曾经叫过我一声“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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