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德洪录【41】
【原文】
先生锻炼人处，一言之下，感人最深。
一日，王汝止①出游归，先生问曰：“游何见？”对曰：“见满街都是圣人。”先生曰：“你看满街人是圣人，满街人到看你是圣人在。”
又一日，董萝石②出游而归，见先生曰：“今日见一异事。”先生曰：“何异？”对曰：“见满街人都是圣人。”先生曰：“此亦常事耳，何足为异？”
盖汝止圭角③未融，萝石恍见有悟，故问同答异，皆反其言而进之。
［注释］
①王汝止：即王艮。
②董萝石：即董沄（1457—1533），字复宗，号萝石，晚年号从吾道人。浙江海盐人。嘉靖三年（1524年），董沄游会稽，闻阳明讲学，便学于阳明门下。
③圭角：圭的棱角，喻为棱角分明，锋芒显露。
［译文］
先生教育指点人时，一句话就能感人至深。
某日，王汝止外出回来。先生问他：“路上看见了什么？”王汝止答道：“满街满巷都是圣人啊！”先生说：“你看到满街人都是圣人，他们看你像个活圣人。”
又一天，董萝石外出回来，看见先生就说：“今天看见一件稀罕事。”先生问：“什么稀罕事？”他答道：“我看到满街满巷都是圣人啊！”先生说：“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有什么稀罕的。”
大概王汝止的锋芒尚未磨平，而董萝石恍然有悟，因此，问题相同答案各异，先生都是反着他们的话去启发他们。
［解读］
好人看人人都是好人，坏人看人人都是坏人，如果居然看见一个好人，没发现他坏，肯定是因为有内情，有阴谋。所以坏人不知道好人有多好，好人不知道坏人有多坏。王阳明的弟子们，每日熏陶出圣人胸怀，心中充满仁爱，就看得满街个个都是圣人了。但是，王阳明对他们同一个汇报，回答却不同。大概是因为王艮的锋芒和棱角还不能收敛，董云则是恍然有所领悟，所以先生针对性的开导他们。
王阳明对学生，是因势利导、因材成就，狂者就从狂处成就他，狷者就从狷处成就他。需要剪裁，就反言棒喝。问同答异，针对各个人的不同的坎儿“反其言而进之”，这才是单兵教练的素质教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