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全,昨晚在三江人民旅社住上一晚,好好睡了一觉。早上起来依旧寒冷,外面濛濛细雨。
在食堂吃过早餐,走在大门口站上一会。哎呀,这里很熟悉了,对面就是港务站,右边是三江派出所,再往左边是渡口…
心里在想,去良平公社这条路在那里呀?曾听说过,是没有班车通的,今天就要报到去了,怎么办呢?
文全转过身入来,看见服务台上的服务员,便走过去问一问,哎,同志呀!去良平公社从那条路去的?有多远呀?
那服务员抬起头,瞧来一眼,便说,啊,良平公社有好远的路呀,听说有十五公里,四五堂路。并说,那里没有车入的,要么去良平转运站看有什么车?
文全听完后,没说什么,心里在想,看来只有行路了。行路要趁早,便转身上二楼房间,挑上行李走落来,办理退房手续。
看墙上挂钟近八点了,走出旅社门口。按照服务员的指点,往右边走不远,再拐入街巷直去…
文全戴上白草帽,以遮着毛毛细雨,挑上一头棉被、草蓆,军用绳捆绑。另一头木箱、浴桶,内塞满衣服,这就是全部行当。
当走进那巷口,约是三米左右宽,两边全是青砖瓦木屋,二至三层错落不齐。心想,是这条吗?会不会走错?
眼前,不远处有一个阿伯,刚开门扫地,文全加快脚步走近,对着说,哎…同志,入良平公社是这条路吗?那阿伯说,是呀,入去不远就有条公路…
“同志”的称呼,是那么亲热。问过后,也不用说“多谢”那么客气的套话。
走出狭窄着屋巷,再左转一条小路,再右转出去有条公路。照面二层的青砖瓦屋,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门,墙边挂着良平供销社转运站的牌子…
走近一看,左手侧旁一条公路呈现在眼前,转运站旁边两扇大铁门在紧闭。四面是高高的围墙,猜测里面还很阔呢。
那有什么车?影子没有个,转运站还未开门,加上又不认识人。巧遇一个妇女提着蓝子,下田垌拾菜,文全又过去问,这条路是否去良平公社?…
当得到回答证实之后,文全决定走路了。心想,过去走再远的路都走过,何况这十五公里,几堂路?
文全,从此正式迈开脚步,沿着这条公路,往良平公社报到去…
一起步就是泥泞满地,天天是雨,车轮碾转,过往人员践踏,黄泥土早已稀巴烂。
这段路应该筑起来不久,两傍十米多高下边是水田,田块已经犁翻了起来。
文全穿的是一双解放鞋,当走过这一段三十来米时,双脚尤如千斤,步履艰难。粘在鞋底厚厚的黄泥浆,两旁还拖上一大块。
只好在路边的杂草上,伸脚去撸几下,脱去那粘上的一大块,然后继续前行。
哎…前面有一间小学,而有二十多级台阶,公路就从学校底转过弯而去。
上了一小段,远望一片开阔,公路直去,没有黄泥土,只是一涡一坑,有的半涡水。走尽了转个弯,路背全是泥砖瓦屋,竹木紧紧包着。
再转弯入去,左右有几张鱼塘,右边路背全是房屋,只是竹木遮挡隐约可见。当走过这个村子,然后开始上岭界,黄泥巴又出现在眼前…
逆路而上,转过弯稍为有点平坡,缓和一下而又再上,终于到了山顶。
毛毛细雨,似头发丝般那么细小,飘过不停,旁边的草丛全部湿透,叶子低垂下来,一点点水珠挂在叶尖上,晶莹莹地闪亮,似滴欲滴下来…
文全感到身上有些发热,头上的草帽边弦往下沉垂。身上的外衣有些湿润,脚下的解放鞋拖着重重的泥巴…
近三十斤的行囊,对二十来岁的文全来说,挑在肩上倒不算什么,只从嘴中喷出一口口暖气…
而此时,本想放下担子,用木棍挑去鞋上的黄泥巴,但旁边的地下、草丛湿漉漉…
只好继续行走,那是落坡又来一个转弯。四面阴阴沉沉,没有房屋,看不见山岗岭顶,不知道山有多高?树有多大…
路上没有行人行走,更没有车辆来往。一片沉静,连个鸟儿叫声也听不到,只有走路啪啪的脚步声。
文全心想,这条公路那么宽阔,怎么没有班车通呢?听说还是大公社,哎…有班车多好…
不知行走了多久时间,哎呀,终于看见了村庄,沿着村底而过。看过对面有一条江,而看不见江水。岸边上开阔,稳约看见有村子…
这是平坦的公路,稳约看见村底公路旁边一井房屋,从门口出来袅袅升起白烟,还有说话的声音传来…
文全走过,扭头往里面一看,哎呦,一帮人在烧火取暖。而里面的人一双双眼睛望出来…
文全转过头来继续走路,只听闻,哎呀,那么个寒冷雨天,还有人在赶路,传来嘈杂声…
文全心里在想,前面的路还不知有多远?一时弯一时曲,那条路坑坑洼洼,坎坷不平…
文全倒想起来,自小在农村吃了不少苦。自从校门走出社会,在生产队里的艰苦打拼…到过二处建设工地,也挨过天寒地冻…
这次走上从政之路,应该是象脚下这条路一样,坑坑洼洼,有深有浅。有上坡有下坡,坎坷不平,真是前途光明,道路曲折…
文全走在路上,没有象其他同志那样,充满激情,充满斗志,想着上更高的台阶…
而是想着自己身世来自农村,学历、阅历、经历不如人…在这职场上,觉得自己低微,自卑感由之而来…
不知不觉走上转弯坡,一条大江出现在眼前,公路底下几十米之下,江水碧绿悠悠,微波荡漾…
对面岸上平坦开阔,望不尽头,层层竹林,分割成几个大片。略见一些瓦脊,这些是村庄,环境之优美…
路边上有些地方很滑,稍不小心行走就会摔倒,人仰马翻。文全心想,一定要小心防滑,不然到了公社,一身屁股泥,很不好意思。
走过沿江路又左转,入去两山相夹之间,公路依然弯弯曲曲。文全口干舌燥,只有在嘴里舌头不停地打转,顶着上腭唤来一口水,往肚子吞去…
走入这个夹口,哎呀,俨然似钻进了口袋,里面慢慢开阔,公路平坦,右边到处是房屋。还是大村大垌,看到了学校…
再行走转弯过座桥,看见右边上的宣传标语,落款:为良平公社宣,便知道进入了良平公社管辖区域,猜测外面的村庄,应该是管辖范围,以狭口为界。
文全继续行走,公路上没有行人,连个自行车也没有。又穿出山傍,看见右边一条江,也看不见江水,两傍竹林茂密,两岸包围严严实实。
对面江边上,从竹林空隙透出一片白墙来,一杆红旗高高升起,鲜艳夺目,随风飘扬…
文全此时,心花怒放,这个是什么地方呀,感得居住或工作在那里多好,临江而居,风景独好…
一路行一边看,过一段转弯再往对面看,哎呀,下面一座洁白而高高的“文笔塔”出现在眼前,是那么壮观。衬托起周围的自然风景,文全从未见过,只听说起,是个猜测…
又过一田垌,右边的村庄很大,一间间瓦砖屋呈现在眼前…
又往左边上坡了,抬头一看,那条岭界还高着呢,不过一路走来,平坦的多,这坡算是最高的了…
终于行到了界顶,还有一段平坦路,文全心想,有上坡必有下坡…
到下坡了,文全往前一看,哎呀,不远处有粉白白的墙壁,一间二间…映入眼帘,心想,这应该到了吧…
文全在家乡,经常听到有人说,一点钟一堂路,心想,没有手表不知道时间,十五公里应该走了三个多钟头…
一路走来,从未歇过,为了赶路,肩上的担子不停地换膊。行落到岭脚,又是平坦的公路,看见有行人在走动,都戴着雨帽和雨伞,都往里面走去…
眼前出现一座钢筋水泥桥,两旁留出有台级,看见很干净。文全感到很累了,将担子放在台阶上,休息一会…感觉很舒服…
文全心里还想着许多…人生地生的地方,还想着进入公社人们的眼光…哎…别管那么多啦…
一路来的毛毛细雨,从不停过,好在老天关顾,连个小雨也没有下来。不然就成了落汤鸡…
文全休息了一会,挑起担子又继续行走,公路上又到处是泥泞。一帮二帮行人往里面走去,心想,那么多人?一时还想不起是个圩日…
文全又问上一个行人,哎,同志,去公社到那里去?那人说,到这里入去就是啦…
文全挑着担子跟着行人,往右边有条街,人很多看不清楚。又过去往右转入一条街巷,哎呀,大约三米的街巷,十分拥挤…
文全到一个理发店,看见一师傅在理着头发,刚好他望出来。便叫声同志,去公社从那里去的?
他笑着说,再行上往右转,再转过去往右边,大街直入就到了。哎呀,那边有条街入的,怎么走到这边来?
文全按照他指的方向,在拥挤的人群中慢慢走,好不容易走出来。白草帽低垂到看不见人,衣服全部湿透,解放鞋也湿透了…
不是很高大的门口,两旁挂着中国共产党良平公社委员会、良平公社人民武装部,等牌子…
门口是个“推龙”,木柱子,很圆滑而又显得古老,疏疏的一条条…显得庄严肃穆。
文全用手推开半掩的门,挑着担子入来,心想,先将行李放在那条石板上吧。看见对入的办公室,那里人还有在办事,有人出出入入。
有一同志从那边走来,对着文全人说,你办什么?文全说,我是新调来报到的,他立即说,哎,入文书那里,便领着入到办公室,时钟快近中午十二点…
文全将信封递上去,那文书五十来岁,望上一眼,便打开信封,将工资、粮油、户籍等转移材料收起。然后说,这些交入秘书那里…
那个同志领着文全,边走边说,哎,又调来一个干部啦。一走入办公室,那个同志说,这个就是吴秘书,他看过后介绍信和任职通知后,便说先去吃饭吧。
他领着文全到饭堂,那吹事员说,没有饭啦。吴秘书说,那就帮煮吧,等一会快的。接着得知刚才那位同志是饭堂的会计。
吴秘书外面穿着军衫,三十七八岁,满面红光。看见文全身上这个样子,深表同情。听到是步行入来,便说,哎呀,你不打个电话来,公社有步方拖…
文全心想,自己那个职务是干事,上有书记…怎敢打电话问起车呢…
吴秘书说,将行李放招待所吧,就在那里先住下来,等一会就再吃饭。文全应着起来,深深感到同志间的温暖。
灶膛外有一大堆烘烘的火碳,文全坐着,脱去那湿漉的解放鞋,用手在碳面上烘着,一边烘起身子…觉得心里热乎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