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陷入了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我上完法语课没有去吃饭而是一个人来到操场找了个阴凉地方坐下来,发了一会呆,在高处坐下看整个操场,蓝色的天空覆盖下来,绿茵茵的操场显得开阔而生机。那一刻脑子里一下子也空掉了,涌上心头的除了庄子老子的齐物论,就是昨天偶然碰见的一句话,“世间风物论自由,喜一生我有,共四海丰收。”
真是疏朗洒脱,也真是让人羡慕,一生有自由,那是何等的幸运儿。
刚刚从教五楼走出来的时候,被铺面的阳光问候,我想起初三的时候最爱张晓风,她说十一点的阳光最明媚美好。十一点的我却总被禁锢在教室里,十二点放学才能在同样明媚可爱的太阳光底下和张晓风击掌共鸣。但是那时依然很幸福。如今二十三岁的我上完法语课走出那栋红色的小楼,听见身后一个陌生女孩哇地叫出来,“我好爱阳光啊。”恍惚想起了十三四岁的那个我。
有句话说,昨天的明天不是今天。我第一次看这句话觉得非常被击中。我终于来到了北京,来到一个还算漂亮的校园里读书,学习小时候的我觉得神秘而有趣的东西。长成了一个穿裙子的大人。可是我深深地怅然。我小时候,家乡还没有高楼,高于三层的楼都很罕见。我时常看电视里那些人行走在高楼里,幻想那是一种什么感觉?是不是像在空中行走一样?如果楼足够高,是不是能看见云?是不是就像腾云驾雾的仙人一样?
后来有一次我终于有幸进入一个高楼,随着台阶一级一级地走上前,我感受着,诧异着,为什么高楼里的楼梯走起来和幼儿园门口那几个台阶没什么区别?是不是因为我还没有上到二楼,只要来到第二层,我就会有不一样的感觉?但我很快失望地发现,没有,我踏在二楼的地面上,就像踏在我家,踏在这个小县城里的任何一片土地一样,没有腾云驾雾,没有飞升,没有云朵,没有高处不胜寒(尽管当时我还太小,不知道这句诗词)。二楼,三楼,十楼,一百楼,不管多么高,都是一级一级上去的,踩上去都和地面没有什么差别。
这大概是我一生幻想结局的隐喻了。
我总幻想会有不同。我来到了我小时候幻想过得境地,然而我却怀念起十二岁寄宿学校时的生活。那种简单,宁静,不多想,没有选择,只能幻想的生活。
我从研究生校园里的高台上走下来,在操场跑起来,跑起来的时候我有了回到那时候的错觉,无数次的体育课,我们快快乐乐或者提心吊胆地上完去吃饭,跑步的过程痛苦但是又不那么无望,无数次,无数次,有时候我超过前面的人,有时候我故意让前面的人先跑,那时候朋友总是在我前面,而我也满足于跟着她,到最后几十米的时候,体育委员已经不会在注意我们了,我想停下,但是她再累再慢都会坚持跑完,我就只好跟着她继续跑,但是总比她先停下来。是不是从那时起,我们的性格就透露出来了?她是一个对事情认真负责到底的人,而我,只满足于差不多就好,靠天马行空的小聪明蒙混过关。
我的十二岁到十五岁都浓缩在阳光下的跑道里了。二十三岁的我通过在阳光下,不管防晒不顾紫外线,穿着那时候的运动裤和运动鞋跑着,去靠近,去触摸,去感知少女时期的生活碎片。我也终于明白,无论是在我偏安一隅的家乡,还是千帆竞发的北京,无论是无忧无虑的幼儿园还是打打闹闹的小学,亦或是阴暗压抑又不乏快乐闪光的初中,还是如今万般烦恼上心头的研究生时光,我都在此境、此时、此地有无数的渴望,有无数的困难,无非是,终于认清再也没有想象中的伊甸园罢了。
昨天的明天不是今天,所以那个明明地理指标、社会身份、生理形态都已经吻合却依然遥不可及的未来到底在哪里呢?像一个温柔幻梦,永远都在变幻出新的模样,永远都追不上,直到尽头才发现,所有的快乐都抛洒在了追寻的路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