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秀的婆婆有一枚玛瑙戒指,那是张家祖传的宝贝,据说那枚戒指从明清时期一直传到现在,是张家的传家宝。
那枚戒指就戴在婆婆的手上,香秀每天都能看到它。那枚戒指实在是太好看了,黄金的底座配上橘红色的玛瑙,底座的样式古朴,玛瑙的水头透亮,村里的老太太常常拉着婆婆的手左看右瞧,村里的媳妇们只有眼馋的份。
当年香秀和张大奎处对象的时候,婆婆就暗示她这枚戒指以后是要传给她的,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毅然决然地嫁进了张家,一晃儿就是七八年了。
这些年来香秀勤勤恳恳,里外操持,把公婆和男人伺候得服服帖帖,自从有了孩子她变得更忙了,她之所以这样做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婆婆哄好,从婆婆手里顺利地接过那枚戒指,只要戒指一天没有传到她手里她就一天不放心,因为香秀的男人还有一个弟弟。
香秀的小叔子比他男人争气,他是村里的第一个大学生,当年为了庆祝他考上大学,张家办了庆功酒,全村老少都来祝贺,为此张家在全村人面前露了大脸,人们都说张家的老二真出息,张家的祖坟上冒了青烟。
这些话都是好话,可是在香秀听来特别刺耳,她有自己的小算盘,小叔子这么厉害,到时他的媳妇儿一定不会太差,自己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婆婆的那枚祖传玛瑙戒指到时传给谁真的是个未知数。
玛瑙戒指在香秀的心里种下了一个蛊,晚上睡不着的时候她常常想起它,黑漆漆的夜显得更加漫长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
今年过年小叔子把女朋友带回了家。那是一个城里姑娘,白白净净的,细高挑,打扮时尚,烫着一头大波浪,该挺的地方挺,该翘的地方翘,很多农村小伙子看了她都偷偷咽口水。
那姑娘的嘴巴很甜,一口一个妈,一口一个哥,一口一个嫂,把家里人哄得乐呵呵的,唯一不开心的就是香秀,小叔子领回来这样一个俏媳妇,香秀的脸上挂着笑,心里却藏着苦。看来她的戒指梦就要破灭了。
果不其然,婆婆多次有意无意的在准媳妇面前显露她手上的玛瑙戒指,那姑娘虽说见过不少世面,对于张家这个祖传的宝贝她却表现出浓厚的兴趣,她像村里那些老太太一样,拉着婆婆的手左看右看,眼睛半天拔不出来。香秀心里那个恨啊,她巴不得上去拉开那个姑娘,大喊一句:这枚戒指是我的,你不能来抢!可是这样的话她绝对不能说,她还有一线希望,她要继续做个好媳妇儿,让婆婆心甘情愿地把戒指传给她。
可是这样的希望最终还是破灭了。
过完年后的一天,婆婆来找香秀,她看四下无人,有些羞愧地对香秀说:“秀啊,你这些年来为张家忙里忙外,出了不少力,妈心里都明白,原本我打算把我手上的玛瑙戒指传给你,没想到……”说完婆婆的眼泪说来就来。
香秀的心跟着一沉。
“唉!”婆婆抹了一把泪水,“你兄弟媳妇儿过年来咱家,你也看到了,那个小妮子喜欢这枚戒指,她嘴上虽然没说要,可是我都看出来了。你也知道,那小妮子是城里人,人家父母都是教师,她能看上你兄弟是我们全家人的福气,万一我没把戒指给她,她恼羞成怒和你兄弟闹掰了,那就得不偿失了。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我们都得顾全大局啊……”婆婆一边说一边拍着香秀的手,眼泪又来了。
外面冷冰冰的,香秀的心同样冷冰冰的。她强忍着心里的不痛快,打肿脸充胖子,“妈,就这么个事啊,嗨!戒指是你的,你想给谁就给谁,老二媳妇要是看上了那就给她呗,我没有意见!”
婆婆有些激动,她眼中的泪花闪了闪,接着说:“这样,我之前说过要把戒指传给你,现在情况变了,我也不能亏待你,这些钱你拿着,算是我的一点补偿吧。”婆婆随后摸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了香秀。
婆媳俩撕吧了一会儿,香秀还是收下了。
看着婆婆的背影香秀叹了一口气,唉!戒指没了,换回来2000块钱,也算值了吧。
五一劳动节那天小叔子回来了,他大包小包带回来不少东西,说是自己女朋友的一点意思,香秀心里暗笑:这都是那枚玛瑙戒指闹的!
吃过午饭婆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小孙女乐乐和大黄狗在旁边玩,乐乐手里握着一把花生,一个扔进自己嘴里,一个扔到地上给大黄狗吃,他们玩得很开心。
香秀收拾完碗筷,凑到婆婆身边,“妈,你的戒指很快就给老二媳妇儿了,这些年来我只是看过,还没有摸过哩,能不能……”
“你这个鬼丫头!”婆婆笑了笑,伸手就把戒指往下薅。
那枚戒指戴在婆婆手上的年头太长了,想要摘下来并不容易,她费了好大劲才把戒指从手指上拽下来。正当戒指被拽下来时婆婆没拿稳,戒指一下子就飞了出去,正好落在大黄狗的眼前,那大黄狗犹豫了一下,一张嘴把戒指吞了下去!
很快张家的院子里炸开了锅,喊叫声、叫骂声、狗叫声,一浪高过一浪,一声高过一声,十几分钟后随着一声惨叫院子里又恢复了平静。
香秀的男人张大奎就是在这时走进来的。
他一进门就愣住了,他看到那只大黄狗被自己的弟弟用一根绳子吊在树枝上,那条狗被开膛破肚,地上的大铁盆里放着一坨白花花的肠子,他妈和香秀正在肠子里摸来摸去,乐乐站在一旁偷偷抹眼泪,半天都不敢吱声。
“你们在干什么!”他满脸怒气,大喊一声,“你们干嘛把狗杀了!”
弟弟一回头,看了哥哥一眼,“这条狗把咱妈的玛瑙戒指吞下去了,不把它杀了戒指怎么取出来?那可是咱家的传家宝,在狗肚子搞坏了怎么办?”
婆婆和香秀也看了他一眼,接着低头摆弄狗肠子。
“你们…你们…妈呀……”张大奎长嚎了一声,跺着脚在院子里打转,“妈呀,你的那点破事到底还要瞒多久啊!”
婆婆抬起了头,脸色变得铁青,她张了张嘴,没有出声。
香秀站起身,对自己的男人欲言又止,“怎么……”
“造孽啊,真的是造孽啊!”张大奎苦笑一声,“妈呀,我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你的这个把戏早就应该揭底了,你看吧,到底还是出事了吧!你要是继续演下去,说不定还会出更大的事啊!”
香秀和老二听得一头雾水,他们一齐看着张大奎,等他把话说完。
“唉!罢了,罢了!”张大奎又是一声叹息,“我还是说了吧。想当初咱爸为了给我娶媳妇,在镇里的地摊上花了15块钱买了一个玛瑙戒指,他让咱妈戴上,逢人就说那是咱家祖传的宝贝,这些年来咱妈天天说,把假的也说成真的了,可是假的就是假的,它怎么会变成真的呢?假戒指害不了别人,害的只能是我们自己啊!”
婆婆羞愧难当,低着头向屋里走去。
香秀和老二面无表情,他们傻傻地站在那里,张大奎的这些话好像一个炸雷,把他们劈得外酥里嫩,他们还要好好消化一段时间。
最可怜的是那条大黄狗,它被吊在树枝上,一圈一圈的转,鲜血沿着狗腿向下淌,把地面染红了一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