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纪0146

原文：

五十一年（丁酉、前264）

秦武安君伐韩，拔九城，斩首五万。

五十二年（戊戌、前263）

秦武安君伐韩，取南阳；攻太行道，绝之。

五十三年（己亥、前262）

武安君伐韩，拔野王，上党路绝。上党守冯亭与其民谋曰：“郑道已绝，秦兵日进，韩不能应，不如以上党归赵。赵受我，秦必攻之；赵被秦兵，必亲韩。韩、赵为一，则可以当秦矣。”乃遣使者告于赵曰：“韩不能守上党，入之秦，其吏民皆安为赵，不乐为秦。有城市邑十七，愿再拜献之大王。”赵王以告平阳君豹，对曰：“圣人甚祸无故之利。”王曰：“人乐吾德，何谓无故？”对曰：“秦蚕食韩地，中绝不令相通，固自以为坐而受上党也。韩氏所以不入于秦者，欲嫁其祸于赵也。秦服其劳而赵受其利，虽强大不能得之于弱小，弱小固能得之于强大乎？岂得谓之非无故哉！不如勿受。”王以告平原君，平原君请受之。王乃使平原君往受地，以万户都三封其太守为华阳君，以千户都三封其县令为侯，吏民皆益爵三级。冯亭垂涕不见使者，曰：“吾不忍卖主地而食之也。”

解读：

秦昭王任用范雎后，开始推行“远交近攻”策略，大举攻韩，发兵袭击太行山脉的通道，企图切断韩国上党郡和本土之间的联系，夺取上党。

上党是今山西境内以长治为中心的一片山间高地，其东侧和南侧是太行山，西北侧是太岳山，自古以来就是连接山西与河南的要道，也是晋中山地去往黄河的重要通道，同时还处于从关中通往赵国国都邯郸的路途中间。上党地理位置关键，韩、赵、魏在此辖区交错，大致以浊漳水为界，北部属于赵国，南部属于韩国。

公元前264年，秦国派武安君白起攻取陉城等九城，杀敌五万人。陉城位于太行陉旁，是太行山脉通道的重要关口。此前数年间，秦国已先后夺取了包括怀、邢丘、少曲、高平在内的大片河内区域。

公元前263年，秦昭王兵分两路攻韩：一路攻打荥阳，以切断韩军来路；另一路穿越太行山，直插上党核心地区。白起攻取了太行山东南的南阳（今河南济源、沁阳、孟州一带），切断了太行陉通道。

公元前262年，白起继续扩大战果，攻取野王（今河南沁阳），将韩国拦腰截为两段，彻底隔绝了上党郡和韩国本土的联系。据《战国策•赵策一》记载，韩国此时十分害怕，派阳城君赴秦道歉，请求献出上党以求和，但上党郡的太守靳黈想要抗击秦军，韩桓惠王只好派冯亭去接替他。

冯亭到任后也不愿降秦，和当地百姓商量说：“通往新郑的路已经被截断，秦军一天天逼近，韩国无法救援我们。不如把上党郡献给赵国。如果赵国接受我们，秦国必定会去攻打赵国；赵国一旦遭到秦军进攻，就一定会亲近韩国。韩、赵两国联合起来，就可以抵挡秦国了。”

冯亭于是派遣使者去告诉赵国说：“韩国已经守不住上党郡了，但上党官民都不愿意归附秦国，而愿意归属赵国。上党郡有十七座城邑，我们诚心诚意要把它们献给赵王。”

赵孝成王把这件事告诉了平阳君赵豹。赵豹回答说：“圣人认为，无缘无故得到的好处必会带来危险的祸患。”

赵王说：“上党百姓倾慕我的仁德前来归附，怎么能说是无缘无故呢？”

赵豹分析说：“秦国蚕食韩国土地，从中间切断上党与国都的联系，本以为可以稳稳当当地接收上党了。韩国之所以不把上党割让给秦国，就是想把这个祸患转嫁给赵国。秦国劳师动众，付出了代价，而赵国却坐享其利。即使是强国欺凌弱国，也未必能这样轻易得利，弱国又怎么可能从强国那里白白夺取利益呢？这怎么能说不是无缘无故呢？不如拒受。”

赵王说：“如今出动百万大军进攻，一年半载也未必能得到一座城。现在人家把十七座城邑当礼物送给我国，这可是大利呀！”赵王又征询平原君赵胜的意见，平原君建议接受上党。

赵王于是下定决心，派遣平原君去接收土地。赵王用三座万户的都城封上党太守冯亭为华阳君，又用三座千户的城邑封上党各县县令为侯，还将当地官吏和百姓的爵位都提升了三级。

冯亭得知后，流着泪不肯见赵国使者，说道：“我不忍心做三件不义之事：为君主守卫国土，不能拼死固守，这是一不义；韩王要把上党献给秦国，我不听君主的命令，这是二不义；出卖君主的土地而得到封赏，这是三不义。我实在不忍心靠出卖君主的土地得到封赏！”

赵国于是发兵占领上党，派廉颇驻军上党以南的长平。

秦王大怒，进军赵国，双方在长平形成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