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完澡后,她一个人坐在窗台边上,拿着一杯红酒看着落地窗外淅沥沥地雨水,连绵不绝。
这场雨早已下了一个星期,整个城市湿漉漉的,看起来是那么的朦胧、憔悴。
雨水在玻璃窗上割划着泪滴,模糊而伤感。
透过窗户,望着朦胧的夜景,灯光却像钻石般美丽地点缀着这座城市。
记不起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下雨天睡觉时,她都会做着同样的一个梦。所以,在下雨天的夜里,她只能服下氟西汀才能安然的入眠。
她想不明白,很多次,很多次,梦里的那个躺在地上的人,那么的陌生,却让她如此的恐惧。
眼皮再次重重地耷下,记忆回溯到时光之前,穿过层层宇宙,踏过幢幢迷雾,来到一大片荒芜的芒草丛中。
夜,还是那样宁静素淡,那轮下弦月凄然地挂在半空,银灰色的月光给漆黑荒芜的芒草丛洒了一地的冰凉与孤寂。
月色如流萤在她漆黑的头发上跳动,她一身白裙,打着赤脚,脸上全是迷惘的表情。
又是这里......
这个地方她已经来了很多次,每一次都是同样的环境,同样的着装,同样的诡异。在她现实的印象中,她不曾记得自己去过这里。但梦里的一切,又逼真到让她怀疑自己。
漆黑的夜空如倒立的深渊,周围一片死寂,没有人,没有风,只有月色与芒草。
初见幽灵现真身,始知其为枯芒草。
她如幽灵,在芒草之中沉沉浮浮,思绪一直僵直在混沌的记忆中。
继续往前走,死寂的压抑让人意识模糊,恍然间看见芒草丛中,躺着一个熟悉的侧影,看不清楚他的脸,但他身上淡淡的香味却是那么熟悉。
湿漉的土地上淌着一摊血,在月光下透着妖冶的黑色,像一朵欲绽的花蕾,却在盛开的刹那被凝固。
她颤抖的手想摸他的脸,仍旧是无法触及的。莫名的悲伤如古老的铁索穿越时空而来,紧紧束缚着心脏。无助、无泪,像抽空了灵魂的躯体,一眨眼,什么也没有了,似乎是一个欺骗的幻觉,什么也没有了。
隐约地听见欢笑声,暗淡得像一个幽灵,一晃而过。
她站起来,在芒草丛中寻找,跌倒,爬起,再跌倒,再爬起。
她的腿上被芒草划出一道道触目惊心的伤口,芒草在贪婪地吮吸从她脚上不断流出的红色血水,一路走来,尘土粘满了血色的长线,似乎是通往天堂的轨道。
走了很久回头一看,身后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雨。雨势越下越大,眼前的整个世界如倒灌的陇田,被分割成一片一片的灰色空间。
窒息地感觉愈发强烈,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死过去。
一股冰冷的液体漫过她的身体,呛痛她的肺部,在剧痛的快感中她猛然睁开了双眼。
她想起来了。
额头上大片大片的冷汗滑落到枕头上,眼角的泪水,咬破的嘴唇,淡淡的血腥味,还有快速的心跳。
那不是梦。
那是一个被她刻意掩埋的记忆。是她亲手挖的土,盖的棺,将这段记忆深深地埋在脑海的坟墓里。
他死了已经三年了,是在阳明山的旅途中自杀……就在那场大雨中,就在她的眼前。
两年来,她都做着同样的梦。
黑暗中,头极度的昏沉,她抹了抹泪痕,侧过身,伸手打开床边桌上的被绸缎装饰过的小灯。
灯光昏暗,羸弱得如风中之烛,晃了一下。忽然,房间内划过一道阴凉的风,她颤了一下,转过身,再次看到了那张梦里模糊又苍白的脸。
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