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温度的邻居

周一的早上出门,在电梯口碰见了对面的邻居大爷,一手牵着小狗,一手拿着套在一起的纸箱,很热情的打招呼:“您这是去上班啊?”

脑海当中关于邻居的这种带着岁月标签的关系停留在了三十年前,这么久了,从南到北,都住在高楼里面,每天早出晚归的日子,没有想过和隔壁或者对门的邻居成为带着温度的邻居。

不太确定大爷是不是在和我说话,但是不搭腔当然也是不礼貌,于是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

“我问您这是去上班啊?”大爷抬高了声调,眼睛也看着我。

“哦,是,去上班,您这是去遛狗啊”我也赶忙提高了声调和大爷搭上了话。

“您是在哪里上班啊?”电梯还没到,大爷继续聊着,对门的大妈也打开门和我打招呼,赶紧点头问候,有点猝不及防。

电梯来了,我和牵着小狗的大爷彼此谦让后进了电梯。

到了一楼,我想大爷一手牵着狗,一手拿着纸箱,于是在门口顶着门等待了一下,大爷客气的连忙致谢“您真客气,别耽误您上班,赶紧走吧!”

早上的时间不容许我停留,急匆匆的往地铁站走去,“邻居”这个久远的词语跳了出来。


上小学之前,我们住在一排五户人家的平房里,我们是最里面的一户,每天回家都要经过莫叔叔家、王妈妈家、蒋爷爷家和赵伯伯家。

那个时候只要家里有人,一般是不锁院门的,放学回家的时间正好的大人们做饭的时候,从每家门前经过,基本就知道了谁家的晚饭最有料。

我是我们这一排最小的孩子,这个时候如果自己嘴巴甜一点,笑容灿烂一点,又正好碰上邻居的大人们家里有好吃的,总是能混到吃喝,也正是这样,我不但是我们家的胖丫头,还是我们第三排五个家庭的胖丫头。

那个时候每个家里都是只有生活的必需品,家里出了做饭用的面粉、大米和油盐酱醋,基本不会有所谓的零食、水果的储备,家里大人都会有一个上锁的柜子,不到吃饭的时候,待在家里是没有什么意义的,因此基本上只有吃饭和睡觉的时候才会真正的回到自己家,其余的时间就在各家的院子里窜来窜去。

那个时候每家发生的事情,就是大家的事情,每个孩子都有除了父母以外的一堆长辈关照着,每个长辈除了照顾自己的孩子,还有责任管教所有的孩子,因此,我们都很亲切管阿姨级别的女性叫“王妈妈”、“张妈妈”...

这就是最脑海当中温度最高的邻居关系,我们的“王妈妈”、“张妈妈”们都已经是耄耋老人,逢年过节回到家乡,偶尔在超市、在饭店还能碰上,或拄着拐杖,或坐着轮椅,周围是我们熟悉或者陌生的儿孙陪伴着。一定会彼此注视后才能叫出几十年前亲切的“****”,于是拉着手感慨一番,说着说着就会有红红的眼圈,又会传递过来“*妈妈”已经不在了的消息,唏嘘叹息一番。

于是道别,这样的道别难免伤感,彼此都知道这个“再见”可能有点奢侈...

后来平房要拆了,我们就搬进了分配的楼房,那个时候的楼房什么都没有平房好,没有了苹果树和梨树,没有了偶尔翻墙而来的小猫,也没有了地道战式的菜窖...唯一的好处就是不用再跑那个被绿头苍蝇霸占的茅厕。

那个时候的楼房最高也就五层,凉台是真正意义上的凉台,站在五楼的凉台上可以和二楼凉台上的邻居喊话聊天、约麻将。

住进楼房的人们开始习惯了锁门,门锁了,串门就没有那么频繁了,但是还是老邻居、老面孔,每天不见一面就会惦记,于是晚饭后楼下聚会就成了每天的晚课。

吃过晚饭,孩子们一抹嘴就不见了,大人们收拾完桌子、洗过碗筷,拿个小马扎或者用旧衣服缝制的坐垫就下楼了。

两个楼之间总会有几个适合聚会的地方,一定有几个象棋爱好者打打杀杀,一定有妈妈们朗朗的笑声,还有年轻的媳妇们唧唧咋咋的闲聊,孩子们一波一波的奔跑着,不知道在进行着什么游戏,玩着玩着就会有摔跤的,有争吵的,于是大人们就会跑过去,各自训斥自己的孩子。

天黑了,就会有大人在凉台上、院子里叫喊自己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跑累了的孩子们也就知道该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这个阶段的邻居是热闹的,每个家庭都关注和被关注着,流行红茶菌的时候,家家都会有一个用来发酵的家伙什,明明知道家家都有,主妇们还是会送来送去的分享着各家的味道;过年办年货的种类基本都是一个LIST,但是,妈妈们还是会把自己家的各式面食、炸物让孩子们送到各个邻居家里;一个叔叔从上海出差回来,每个孩子口袋里就会有几个大大泡泡糖。



再往后的邻居,就是我们长大了,自己有了福利房时候的邻居。

因为是单位的福利房,隔壁和对面、楼上和楼下住的都是一个单位的领导或者同事,从楼房的朝向、楼层基本就可以判断出自己在单位所处的位置,位置就决定了你对待上下左右的态度,就会有点累。

这个阶段的邻居关系有点累,所以交往自然就少了,变成了上上下下的客气。

客气开始的时刻就是关系降温的时候,但是碍于工作上的各种微妙关系,维持必要的温度就是各有各的判断了,最安全的方式就是保持距离。

单位福利房里,度过了成家、生子的阶段,就进入了商品房时代。

楼上楼下、隔壁对门住的都是陌生人,于是随手锁门就成了下意识的动作,门锁了,大家的作息时间又不相同,因此遇见的几率也就基本上没有,偶尔听见门口有动静,从猫眼里看到变了形的一对人影,心里告诉自己“哦,原来对面住着一对小夫妻”,长什么模样也不知道。

“邻居”这个词渐渐的变成了古汉语,很少被用到了,传统意义上的邻居多多少少带着温度,起码应该知道姓氏名谁,也就是我们常说的知根知底。

从北到南,从西到东,已经与很多不认识的人做过邻居,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认识过。



要感谢早上遇见的我的对门儿,那个牵着小狗儿的大爷,和那个匆忙打招呼的倚在门口的大妈,我愿意从今天开始一点一点加温,和你们做一个有温度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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