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农村的家(上)

今年突然开始想这个事情:我从小长到大一共在家待了多久呢?

小学之前是一直在爸爸妈妈爷爷奶奶身边的,期间爸妈开始出去打工(以前他们没出去打工在家干做泥瓦匠,天黑透了,爸爸会骑着摩托车带着妈妈,来奶奶家接我和睡着的弟弟回家),想他们想得掉眼泪也不敢说。挂了电话,低着头走出门,找一个没有人的地方,偷偷抹眼泪。

初中去乡里面上学,寄宿制,每周五傍晚回家,周日下午回学校。爸妈也不在家。去奶奶家或者伯父家吃饭,回自己家睡觉。有时候我弟弟还不想回家,但是我觉得在别人家睡不好,有几次坚持自己走回家。

你知道吗那个路不长,但是无与伦比的黑,除了手电筒的那一小片光亮,其他地方好像都挤满了僵尸吸血鬼大怪兽毒蛇老虎。

我记得特别清楚,那一天我穿过那一小片树林,干枯地躺在地上的树叶,在咦哇乱叫。想着我家怎么那么远!

听说人两边肩膀上各有一盏灯,你从哪边肩膀回头看,哪边肩膀的灯就会灭掉。两盏灯都灭掉的时候,跟着你鬼就会……

我就每次都从同一边回头,以及左顾右盼,这样我的灯就不会灭,我就会保下这条小命。等妈妈回家的时候告诉她,然后听她嘲笑我胆子小。

拿钥匙开门,锁“嘎哒”一声开了,吓了我一跳。进门,从里面锁门。再开一道门,再锁门。如果要下楼拿东西,一定整个屋子的灯都打开,亮堂得像有太阳的白昼,鬼不是怕太阳吗。

关掉全部的灯,我蒙着被子,恰好我妈打电话回来。我突然就泣不成声。

她问我怎么了。我断断续续得逞强说,没事。

后来没一会我弟弟就被伯母送回来陪我。

我也不好意思说话。就是眼睛胀胀的,湿湿的。

后来去县里上高中,两星期才回来一次。回来也还只是回自己家睡个觉。

只不过暑假开始到爸妈打工的地方过。一家四口就一起生活中租的那个小屋子。放了一张旧的甚至都不平坦的床,一张爸爸从工地捡回来的木板然后自己钉的小餐桌和几个凳子,煤气灶、电视、水桶、切菜的地方,剩下转动身体的空间。吃完晚饭,我爸和我弟就铺个席子睡下了。

后来我去别的市上大学了,弟弟也在其他的市上大学了,爸妈依然在外面工作,我们家置办什么都可能被一句“家里又没人”或者“在家能过几天”打败。

今年过完年我说要走的时候,我妈还说让我在家再过一天。

一天又能怎么样呢?

留守儿童长大了,父母也很舍不得。

现在我到外省去工作了。

一年365天,在那个家里住得零头都没到,房子却突然发现老了。

我们好像走得很远了,但总是会回到这里,不远千里不辞劳苦,回到多少年来一直是像旅馆一样的家。

意义在哪里呢?

有时候我想,从此我不回来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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