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个念头十多个月了,然而,你在我肚子中时,因为种种原因,主要是拖延和懒惰,终是断断续续留下残篇。如今,你整整出生一周了。我终于得空,于是催促自己赶紧动手。
我觉得你可能会像妈妈一样渴望知道自己小时候的点点滴滴,可人类再强大的记忆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摧残。妈妈的小时候只能从外公外婆口中得知些许,终成遗憾。而你的妈妈,学识不高,却也识文断字,愿弥补过去十个月的遗憾,自你出生之日起,让你长大后阅读时可以遇见自己的小时候。
(出生第一天)农历10月初八,凌晨三点十八分,你呱呱落地。那一夜,对于妈妈是一种煎熬。生孩子是辛苦的,在产房中,撕心裂肺的喊叫会被医生批评的,她们冷静,甚至有些嘚瑟的听着产妇们歇斯底里的嚎叫,偶尔走过来鼓鼓劲,指导一下。在当时,我是心碎的。可当我从待产室被推进产房时,医生亲切而又温柔的话语让我勇气倍增,在她们的精心指挥下,你在一声嘹亮干脆的哭声中到来了。我在内心中深深感激着医生们,我记得接生的是一个叫张明的医生,当然还有她的几个助手。为了你的到来,我们都很努力。
产房外,具体情形我不知道,从你二娘和奶奶谈话中略知一二。当晚原本只有你二娘在等着,奶奶在傍晚时回家照看一下,说好你生了再来。
你二娘陪我度过了最难熬的日子。她是有经验的,她指导着我去运动,并且全程陪同。你知道吗,产房在六楼,病房在八楼,很多事要她来来回回跑腿,电梯太忙了。即便这样,她还坚持又陪我走了五六次一楼到八楼的楼梯,只为你能顺利一点出来。我打心眼里钦佩她,感激她。
奶奶是凌晨一点左右到的,回到家,她一刻不敢合眼,只等着电话。所以当我们从产房出来,再到观察室,最后进入病房,你二娘等了七八个小时,奶奶等了四五个小时,对于她们,应该是迫切又焦急的吧。当我们终于出现在她们面前时,她们不停地嘘寒问暖,她们高兴,喜悦,她们忙前忙后,周围好多其他的产妇也过来关照,那一刻,世界的目光仿佛在我们身上。
你出生了。我终于安心了。之前阵痛带来的无眠这时候竟然消失了,我想闭上眼睛,同时又忍不住睁开眼去凝望在摇篮中酣睡的你。护士不停地叮嘱,你醒来就让你吃奶,因此我并不敢深睡。可能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你也太疲劳,从出来之后的好几个小时,你都安静地睡着,只时不时发出一些呓语。
天亮了,外面在下着雨,窗户上雾气蒙蒙的。二娘跑出去为妈妈买了特殊的营养早餐。尽管肚子里很饿,但是依旧吃不下,只喝了一些汤水。不过感觉体力在不停地恢复。
你八九点钟的时候吃了几口奶,也许并没有吃到。妈妈的奶水可能还没到。临床的小宝宝吃不到奶水一直哇哇哭,闹得人心碎,那样嘈杂的病房,你裹了几口奶,继续睡。
傍晚六七点钟,爸爸才从徐州赶回来。想必他也是急匆匆的,外面还下雨,愣是没带伞。他先到家里的,带了三四本书,不为别的,就为了给你取个名字。你爸爸,他就是不走寻常路。
那一晚,他几乎没合眼。第二天一大早就给出了几个。他去查看五行,去了解姓名学,我看他的耐性是从未有过的。尽管最终,我们选择用丹妞并不是他的注意。
(出生第二天)你好柔软,爸爸都不敢抱你,生怕弄疼了你。只你奶奶,她经验丰富,她照料你和我的一切。你爸爸还在为你的名字绞尽脑汁。明天就要办你的出生证明,所以名字的事情迫在眉睫。爸爸和我不停地商量着,同时爷爷奶奶也在参考着。
我本打算支持你的爸爸,那名字里有我们的寄托。最期待你叫“敏诲”,寓意“敏而好学,诲人不倦”。然而看到爷爷一大早,放下手中的生意,骑着借来的自行车找人给你算名字,我真心感动了。我们如何能辜负一个爷爷对孙女的心意呢?爷爷给了我们四个名字“艺颖,琪涵,诗琪,俣丹”,“艺颖”,爸爸说不清楚,自己亲闺女的名字都说不清楚,不像话,否决。中间两个名字太多,太热,你爸爸觉得重合概率太高了。“俣丹”也被爸爸否决过,因为“俣”太生僻,八成人不认识,你奶奶听了你爸爸的分析,觉得她自己之前想的“曼莉”“雨莉”挺响亮,而爷爷坚持把这些名字拿去算一下,有比较好的再打电话。我很是急躁,我责怪你爸爸不果断,在左右摇摆中同意你爷爷去算。你爷爷是个生意人,既然选择算,使用了不合算的名字心中难免有疙瘩,而我,不希望。他为这个家庭付出许多,他一心放在子女身上,很多次,让我感动要哭,你自己会慢慢发现的。所以,名字的事情再再三纠结中,签订“俣丹”,多唤两声,觉得很美妙!
(第一次换尿布)这是妈妈的第一次。夜里,你一直哭,吃了奶还在哭,我知道你一定是尿尿或者拉臭臭了。你哭,我急躁,从没有谁的哭声可以那么牵动我的心。
可是我从未换过尿布。奶奶就在楼下忙,也不上来,思前想后,我决定试试。
你很乖,没有哭。可是我太笨手笨脚,一看你的臭臭弄得下半身到处都是,连包被上也沾了很多,我感到手足无措,我只好倒了水给你清洗。你让妈妈放松,没吭声,很温顺。正在我沾沾自喜的时候,麻烦事来了,这个包被脏了,另一个没干,只剩下一个毛毯,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把你包好,我泄气了,直接把你塞进被窝。这时候姑姑来了,她心灵手巧,我让她试试,不想她也束手无策,无奈,叫来了奶奶。
奶奶一摸到你冰凉的小手小脚,就开始责怪我。当时我的泪水就在眼中打转,只默默地听着,真心感到委屈。你是我的小宝贝,我如何不怕你着凉?那般喋喋不休地责备,不能体谅。如今想来,月子中我太敏感,而她又太在意你。尽管做如是想。还是感到从未有过的失败感觉。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入睡的,这一夜,你倒是安静,似乎知道妈妈心中的苦痛似的,饿了吃完奶就睡了,不哭也不闹。多么好的孩子!
早晨迷迷糊糊醒来。我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要笑,因为从书中知道婴儿的嗅觉最灵敏,最能知道妈妈,我真不乐意将自己的情绪带给你。宝贝儿,多亏了你和阳光,在阳光中抱着你,看着你娇嫩的小脸,我的心舒坦多了。
(阴雨天)早晨外面就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檐角聚成滴滴落在窗前生锈的雨搭上,一下下非常响亮。外面清静,时不时听得一两声开大门的声音。你还在甜甜的睡梦中,看着你熟睡的模样,时不时嘴角浮起一丝丝笑意,时不时皱起眉头像在思考,时不时发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我感到心情舒畅。
我一直觉得阴雨天是宜于睡眠的,在雨天偷睡是人生一大乐事。早起爸爸从隔壁房间溜到我们床上,他看着你,羡慕着我。今天,他又要去徐州工作了,至少有一周的时间见不到你了,他深感遗憾。然而生活的压力让我不能轻易将“你留下吧,陪着我们的宝贝一天天成长”这句话说出口。我不能想见,如果有一天,别的女孩子有漂亮的花衣服,有香甜的糖果,而你没有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我猜断然是伤心的失望的。
小丹妞,也许有一天你不用喂奶了,妈妈也要离开你去工作。一想到这些,我不敢太亲近你,我害怕有一天我离开时你泪眼朦胧,死死拉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害怕自己生了你,却不能担负起抚养你的责任。想至此,每每寝食难安。我想有一个两全的法子。
你还在睡着,脸一直转向妈妈这边,我知道你很安心,因为我们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宝贝儿,别害怕,别担心,我鼓励你,也鼓励自己。妈妈永远爱你!永远守护你!你健康快乐地长大吧,妈妈还想着和你,和爸爸一起看世界。
(你是个小麻烦)小丹妞,你为我们带来了无尽的欢乐,让我体会了作为一个妈妈的荣耀。看着你熟睡时安心快乐的模样,我由衷地笑了。
然而你也让我忧心忡忡。你不会说,只是哭,我为你吃,你吃一会就睡,可五分钟不到,又找吃的,一次又一次,折腾很久。夜里怕你冷,我常常支着手臂喂你。虚弱和思考常常让我不由自主进入睡眠状态,然而侧着靠脚撑着的身子又酸痛得厉害。偶尔觉得自己撑不下去,几欲发狂。
半杯,上面说得真是小事。你感冒,鼻子不通气,又微微咳嗽,才真让我心疼。你的鼻子里发出呼噜噜的声音,有时眼角沁出泪来,红红的,知道你难受,你也说不出。一旦睡了,不哭不闹,那呼噜噜呼噜噜的声音让我不能成眠。夜半,你醒了哭。给你换面部,纸尿裤边缘擦到了你的肚脐,上面渗出血迹,又是一阵心疼,不知如何是好。
当你在我肚子里时,我期待着你快快来到这个世界,而今离开了我的肚皮,你有太多的环境要适应,看着你,很是心痛。小宝贝,无论你带来怎样的麻烦,你都是我的宝贝,唯一希望的就是你能平安健康。孩子,快点儿好。
一直焦躁,忙于看护你,此篇写于你睡熟时。你一声咳嗽,像要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