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的风裹着几分凉意,吹得行道树的叶子簌簌落下来。我裹紧外套往家走,转过街角时,那盏老旧的路灯忽然亮了——暖黄色的光像一层薄纱,轻轻罩住街角那个小小的修鞋摊,也罩住了你。

你总坐在褪色的蓝布小马扎上,面前的木箱子是用了好些年的,边角磨得光滑。箱盖摊开,顶针、剪刀、不同型号的鞋钉在灯光下泛着淡而软的金属光泽,连线轴都按颜色排得整整齐齐。你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爬着几道浅皱纹,指关节有些粗大,却灵活得很。此刻你正捏着细针,穿针引线时眼睛微微眯起,额前几缕白发在灯光里晃了晃,像撒了点碎雪,落在你深蓝色的旧衬衫上。
上次我的皮鞋后跟磨坏了,急着第二天穿,抱着试试的心态找你。你接过鞋子,指尖轻轻敲了敲磨损处,声音温温的:“小问题,十分钟就好。”你拿出小块橡胶,锉刀在手里转了个圈,开始细细打磨。木屑落在灯光里,像细小的金粉飘了飘,又落在你膝盖的布垫上。我站在旁边,听你跟路过的老街坊打招呼,“张婶买菜回来了?”“小伙子慢点骑”,语气里没有半点匆忙,倒让秋夜的凉都淡了些。
后来我总在晚归时遇见你。有时是帮下班的姑娘缝补背包带,手指捏着线,针脚走得又密又匀;有时是给买菜回来的大爷钉鞋掌,锤子敲下去的力道刚好,既不会硌脚,又够结实。没人的时候,你就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拿着块旧布慢慢缝,路灯的光落在你身上,把影子拉得长长的,贴在斑驳的墙面上,像一幅安安静静的画。

有天我问你,怎么总待到这么晚。你抬头笑了笑,眼角皱起几道细纹:“这路灯亮着,万一有人需要呢?”风又吹过,叶子落在你脚边,你弯腰捡起来,丢进旁边的垃圾桶,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灯光。那一刻我忽然懂了,这盏路灯照亮的不只是脚下的路,更是你藏在平凡里的温柔。
现在每次路过街角,我都会忍不住往那片暖光里望一眼。秋夜依旧凉,可只要看到你坐在灯光里的样子,心里就暖烘烘的。原来美好从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它就是路灯下你认真修鞋的模样,是你递回修好的鞋子时那句“小心走”,是你让每个晚归的人,都能在陌生的夜里,撞见一份稳稳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