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有中文的时候,纸张还没有发明,写字要用龟甲和兽骨头。野兽会跑,乌龟会咬人,龟甲兽骨不易得到,文人不得不精通简要。英文是单纯表音文字,英文成形后,纸张就出现了,没有了太多限制,英文就趋向于唠叨。点滴积累,岁月沉淀,这种唠叨渐渐有了体系和力量。
从源头上看,好像中文精通简要,英文反而唠叨。到今天竟然反了过来,大众认知里的好中文越来越倾向于描述性,越是辞藻华丽仿佛越是好文字;反而是在英文写作课上,老师不厌其烦地跟我们强调英文的简洁之美。历史和现状的交错,真令人哭笑不得。
我们的文人怕疼。
想起胡波的《大象席地而坐》*
小说阅读没有高低贵贱。给艺术排名次本身就是一个很滑稽的事。
警醒。不是你读马尔克斯《百年孤独》就比我读胡塞尔《追风筝的人》高级。作为一名读者,在文学的世界里,要时时避免自我高潮。
小说文字不好不重要,结构不好不重要,才情不好不重要,小说最重要的是让你体会到生命的感动。
蓦然想起高中时读了几页就弃掉的白落梅给林徽因作的传《你若安好,便是晴天》。气质不和,就是觉得矫糅做作。大概是因为其作品只停留在文字层面了吧(其实私以为其文字也不好)。
码字人要能够……总结出地面上利来利往的牛鬼蛇神看不到、想不明、说不清楚的东西。让自己的神智永远被困扰,心灵永远受煎熬。
是码字人的目标,也是读书的意义。
“我们现在很好。”
麦兜饱含简单而低级的趣味。......在麦兜们眼里,每个橙都是朴素的,杀入橙皮,裂开橙瓣,每一粒橙肉都让人想起橙子在过去一年吸收的天光和地气。吃橙的十分钟,是伟大而圆满的十分钟。
吃橙喜欢一瓣一瓣细细剥开。吃柚子也喜欢窝着一粒一粒直到把一整个大柚子都吃完。这段话被我摘过两次,看来我是真的很喜欢麦兜式的生活。
麦兜做了一个大慢钟,无数年走一分钟,无数年走一个时辰,但是的确在走。仿佛和尚说,前面也是雨,在大慢钟面前,所有的人都没有压力了,心平气和,生活简单而美好。
瓢泼大雨。路人行色匆匆,唯独青衫和尚一人仍不疾不徐踱着步子。行人问,为什么不跑?和尚答,前面也是雨。我想的居然是——真帅,我也要这么干一回。
[后记2019/4/24]今日北京有雨。从食堂出来天上飘了雨,没带伞也没帽子,竟然就实现了我帅一回的愿望。我和身边一起淋雨走的姐妹说“我给你说个哲理小故事吧......前面也是雨”。我觉得我帅到了,可是姐妹没懂,算了哈哈。
写新段落的时候,宽处跑坦克,密处不透光,洪水下来就下来吧,风安静下来,树叶看着月亮。
我写文字的时候偶尔能做到这样,我知道。但也许只是在某次半夜发高烧睡不着,挣扎起来看到窗外月色听到远处火车汽笛声,突发奇想瞎写点什么的时候;也许只是在某次熬着夜突然精神无比清明,脑子里闪电一样地闪过一些片段的时候;也许只是某天风和日丽,金银花树架下晒着午后的太阳感觉气氛正好,真适合写点什么的时候。但现在我只想着,当初每周写argumentative writing的时候也能这样,就好了。
文章窄门。
不能常拿别人的文章和自己的比较,不是写小作文,哪儿来的可比性。不能媚俗,文字不是赚钱赚眼球的工具。总是要提点自己这些,不然真是太容易走歪了。
“大涤子尝云:此道有彼时不合众意,而后世鉴赏不已者;有现时轰雷震时,而后世绝不闻者。人奈我何?”
换句话说,人生在世得想开点。可是真是太难了。
“题网干酒罢:网干酒罢,洗脚上床,休管他门外有斜阳。”
真洒脱。
[后记2019/4/24]是一个人间松弛时刻。
陆游《放翁词自序》:“予少时汩于世俗,颇有所为,晚而悔之。然渔歌菱唱,犹不能止。”
怎么活着,活着到底为了什么,这些问题太尖锐了。觉得要想明白这些问题,每每都得费力地扒开一层又一层平日里懒得揭开,或是不敢揭开的皮,才能摸到一个思考的边缘。但又不敢深想,因为总会发现自己现下的生活,现时做的事都“汩于世俗”——然渔歌菱唱,犹不能止。不敢抛却如今已没什么意义的努力和成就,只能麻痹自己,偶尔悔恨,活得不能更不真实。希望我有一天也能安心像狗子一样地活着,一无所有又拥有一切,百无一用却全知全能,坐在月光里喝酒发呆,也比坐在灯光里熬夜加班来得充实。
生命中,眼、耳、鼻、舌、身、意,都有让人愉快的事儿。
对人类失望,也别对世界都失望。
……如阴天如雾气如茶盏里盘旋而上的清烟如吹入窗来的带地气的风如门外欲侵阶入室的苍苔。……饮这样一杯茶,人会明白什么叫清乐忘忧,会明白有种溶剂可以溶解心情,可以消化生活。
茶是神奇的饮料。在特定的环境做特定事,每个人都可能有点这样的小癖好。比如雨后天晴前支开窗子混合着雨雾喝一杯热茶;比如雷雨交加的晚上躲进小屋里打开暖黄的灯,窝在被子里抱着枕头听雨声怎样变换节奏,怎样如潮般涌起又迅速退去;比如只喜欢在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拧开一盏小小的灯慢慢读书;比如整理笔记时用不同颜色的笔,把手机音乐的声音开到最小让它断断续续地传进耳朵,一旦写错一行就撕掉一整页重新整齐地誊抄……做着这些事时,心情也渐渐溶解,生活的面孔暧昧不清,觉得自己至少在当下,真是与众不同。
酒是火做的水,茶是土做的水。
酒要喝陈。茶要喝新。
我想,我的人生肯定少不了茶和酒。寝室的书桌上,左边是两罐老妈寄来的云南茶,右边是喝空的酒瓶。真是有点艺术感的桌子。
一个人应该用一生去明白欲望就是虚幻呢,还是用一生来追求一个又一个欲望的满足?
我想了想,觉得两者都非合理的答案。我觉得,一个人总是在用一生来追求一个又一个欲望的满足的同时,才渐渐明白欲望就是虚幻。
传说中,仓颉造字,有鬼夜哭。文字在诞生伊始,便蕴含着被泄露的天机,饱蘸这地府的神秘。文字之于笔墨中讨生涯的书生,仿佛无味之于厨匠,在日日的蒸文煮句中,多少能体会并表达出一些神秘天机下的文字趣味。
首先想起了上学期的古希腊语课上,操着一口意大利味儿中文的老师带来的enlightment:
在古希腊语中,在古希腊语中,καλοιs 意为 beautiful; γραφω 意为 write,两者组合就成为了Calligraphy(书法) 所以calligraphy就是beautiful writting(古希腊语ι上的那个抑扬音符号打不出来……)
一切语言大概都有着类似的拥有美好含义的文字吧。
接着又想起了曾经一直想练出一手好字,字帖买了,高中时为了迎合高考阅卷需求也下了点工夫天天练字,可却一直不大有长进,到了大学一切数据化以后更是荒废了。当我想要写一个好看的字时,总想,文字这样神奇的东西,只要我用心领会它,总有一日能向我展示出它的结构的奥妙之处,到那时便自然能写得好看了吧?然而这种醍醐灌顶的时刻什么时候才会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