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门,长门,频频出现在古诗词里,却如蒙上了尘般晦暗。
长门宫原是汉武帝之姐馆陶长公主所有的私家园林,后献给汉武帝,用作祭祀时休息之所。
就是这个并不起眼的地方,却因一女子而被后世文人不竭吟叹。她就是汉武帝刘彻的第一任皇后——陈阿娇。她与汉武帝成婚前就是表兄妹,金屋藏娇之典就出于此。如此绚烂灼灼的开头,在初见的两人心中互留下惊世之美。
在母亲馆陶长公主眼中,着凤冠霞帔的女儿当得起刘彻那句‘’若得阿娇作妇,当作金屋贮之也‘’。真是一对璧人。岂料世事翻覆,等闲之间,故人心意已变。最终陈皇后被废,迁居长门宫。馆陶长公主绝计算不到,自己所献的长门宫会成女儿的幽闭之地。
纵有千金礼聘来的《长门赋》,仍绾不住君王冰冷善变之心。至此,陈阿娇的生命彻底黯淡下来。在余下的岁月里,她不是不怨的。兰因絮果,命途倾颓,回首秋院,已是雨打梨花深闭门。
妾薄命
唐 · 李白
汉帝重阿娇,贮之黄金屋。
咳唾落九天,随风生珠玉。
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
雨落不上天,水覆难再收。
君情与妾意,各自东西流。
昔日芙蓉花,今成断根草。
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
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秋绢见弃,珍簟早藏,梨花落尽成秋苑。从此,长门宫只有秋季。
岁月蚀成铜炉上覆着的黯绿色霉胎,斑驳陆离,一如长居之人曰渐苍凉的心境。
李白《长门怨二首》
之一
天回北斗挂西楼,金屋无人萤火流。
月光欲到长门殿,别作深宫一段愁。
其二
桂殿长愁不记春,黄金四屋起秋尘。
夜悬明镜青天上,独照长门宫里人。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它明月下西楼。皎皎的月光,纵然好心照在长门,于主人而言,也是太奢侈了些,不忍去看,更不敢去触碰那满庭月光。美月也无人欣赏。只因怕又勾起往昔韶光春盛,情意潋滟的欢乐事。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错愕间惊觉,恍然如隔世。
瑟瑟西风卷黄叶,绵绵秋雨似长怨。斜晖寒鸦影不到,耿耿长夜望曙天。长门宫,已是无尽萧条,埋葬了红颜,埋葬不了迤逦不绝的幽怨。
它凝聚成了古诗词里的一个符号,似秋声无尽萧瑟凄惶。
谢赐珍珠
唐 · 江采萍
桂叶双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
长门尽日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千载之下,历史惊人相似,仍是在帝王之家。
唐朝,初受玄宗宠爱,后被杨贵妃夺宠的梅妃江采萍面对君王赏赐的一斛珠,而作下此首《谢赐珍珠》一诗。她把自己冷清的门庭冠以长门。长门之地,无人欣赏,自是无须梳洗,谁适为容?表面上有些负气的味道,实则受伤已深,寂寥入骨。而君王之侧已有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玉环,自是视若无物。正是只听新人笑,那闻旧人哭。
不甘心的她,以高华的才情又写了《楼东赋》,以抒愤懑郁结之情。温泉不到,忆拾翠之旧游;长门深闭,嗟青鸾之信修。从此,玉鉴生尘,窗帏不揭,此生再不复与玄宗相见。
长门之地,时间已停滞,空气中纵凝结着几丝君情缱绻的瑰丽回忆,更无处不在地充溢着幽幽情怨,如缕不绝,伤人心肺。
摸鱼儿
宋 · 辛弃疾
更能消、几番风雨。匆匆春又归去。惜春长恨花开早,何况落红无数。春且住。见说道、天涯芳草迷归路。怨春不语。算只有殷勤,画檐蛛网,尽日惹飞絮。
长门事,准拟佳期又误。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纵买相如赋,脉脉此情谁诉。君莫舞。君不见、玉环飞燕皆尘土。闲愁最苦。休去倚危楼,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
苔痕青翠欲滴的石阶,久不见美人芳尘。芭蕉夜雨的漫漫长夜,听不尽滴沥之音。脉脉幽怨何处诉,画檐蛛网闲挂絮。
长门怨,一曲凄哀幽婉的琴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千回百转,似雾气久久缭绕不去,似片片秋叶飘洒于漫漫诗词之间。惊了谁的心?诉了谁的怨?
长门,长门,囚尽千古伤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