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岁那年,姐姐刚满二十岁,她美得很端庄,像窗前那纯白的槐花。
原以为我永远都是姐姐最最疼爱的人,直到那天,她将一个罕见的帅气男人领到我面前。
当时的直觉:这个男的,不像什么好东西!尽管他笑起来那么迷人,尽管他体面地说着好话哄我开心。我看向姐姐,渴望从她的眼神里读出只有我这个妹妹才是她最爱的人。但我失望了,姐姐眼睛里全是痴迷又幸福的光,让我陌生又不安的光。
我看向那个男人,他一定感受到了我小眼神里火辣辣的敌意。
我无时不刻地观察姐姐和那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他们到哪我就跟到哪,揣摩着“男朋友”这三个字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我看到姐姐很多次推开那个男人即将伸过来的手,和将要凑上来的嘴。那双手也许是要搂她柳枝似的腰,那张嘴也许是要亲吻她白里透红的脸蛋。哼,臭不要脸的男人!我在心里狠狠骂着。
所以他肯定特讨厌我这个小尾巴。可我总有不留神的时候。
那天我在小伙伴家玩到傍晚才回来,恰好那个男人当天来了我家。
刚进院子门,我就有种“不祥”的预感。我悄悄走到房间窗户前,伸着小脑袋往里看,槐树的影子在玻璃上摇曳着。
姐姐和那个男人正坐在床头抱在一起,他一边亲吻姐姐,一边将姐姐衬衣的纽扣解开。我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小心脏怦怦地跳着,身体失控地向后跌去,摔坐在地上。
我故意放声大哭,边哭边蹬腿,这是我对姐姐惯用的邀宠伎俩。
姐姐慌张地冲出来,很尴尬地看着我。我狠狠地瞪着她身后那个同样尴尬的男人,恨不得使出降龙十八掌将他轰出院门。
姐姐很温柔地将我从地上拉起,掏出手帕擦掉我一脸的鼻涕泪。明明是我来砸的场子,姐姐的眼神里反而满是自责。
此后,那个男人对姐姐规矩多了,至少在我眼皮底下是这样。
一个月后,姐姐和那个男人订婚了。但我并没有喊他一声“姐夫”。他平时也不会主动搭理我,或许觉得我是一个能看穿他心灵的小妖怪吧。
订了婚,姐姐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那个男人家跟他约会了,不用再躲着我这个小妖怪。好几次,我看她回来时,头发乱乱的,有时候头发里还夹着细碎的树叶,或是衬衣后背沾着些许泥土。
突然有一天,姐姐从那个男人家回来时,眼睛红肿得像一对大桃子,神情无比憔悴,还不时地用手帕背对着我匆匆地擦眼睛。我紧张极了,跑过去问姐姐是不是哭了。姐姐没有回答我,奔进房间扑到床上,把头蒙在被子里。我没听见姐姐的哭声,只看到被子在剧烈地颤抖。
姐姐那段时间精神恍惚,如同行尸走肉,我好害怕,可又不敢问。后来从妈妈口中得知,那个男人除了姐姐,还在跟另外一个女人谈恋爱,那女人还怀了孕,她的爸妈直接上门逼着男人跟姐姐退婚。
温顺善良的姐姐哪里受得了这个打击!
性格一向憨厚的爸爸直奔那个男人家,要不是有人拦着,爸爸怕是要把他腿打断。
两家人翻了脸,退了婚,姐姐瘦得像一根风中的断柳。爸妈担心她做傻事,把家里的菜刀剪刀水果刀之类的通通藏了起来。
不敢想象那段时间姐姐是怎么熬过去的。我突然变得懂事,不再缠着姐姐,不舍得惹她烦,但是我心里好疼。
原以为姐姐永远不会再见那个男人,但是某一天,姐姐还是骑着自行车匆匆出了门。回来时,她的后脑勺上沾着棉花絮。那时候,正是农人收棉花、将棉花堆在家里等待出售的时节。堆在家里的棉花像一张软软的床……
第二天,我听到了那个男人结婚的消息,新娘就是那个怀孕的女人,她还是姐姐在服装厂的同事,也是姐姐曾经的好朋友。
原以为姐姐会伤心一整天,但是那天姐姐带我去市里逛了一天,给我买了一件漂亮的裙子和一双时髦的皮鞋,也给她自己买了搽脸的香和大红的口红。
姐姐似乎释怀了,她的笑容不像是装出来的。
姐姐又做回了曾经的自己,回服装厂上班后,经常写信回家。每次收到姐姐的信,我都会兴奋得六神无主。读完后,我会花上好几个小时写一封满是错别字和标点的回信,字数是一年级看图写话字数的好几倍。
那些锥心的痛似乎已成往事,岁月又回到了安静美好的状态。
若干年后,我从姐姐的衣柜里翻出了很多信件,几乎全是跟同一个人的。看了内容,才知道写信的人是那个男人的妻子,也是姐姐曾经的好朋友。原来这些年,那个女人过得并不好,无数次遭到丈夫的背叛,十分后悔当初的选择。她羡慕姐姐离开了那个风流花心、毫无责任感的男人。
槐影清疏柳色沉,春思未尽已春深。
多情自古惊尘梦,风月空留纸上痕。
姐姐的初恋,虽是场错爱,但不代表就是个失败的结局,至少她掏心掏肺地爱过。那些回不去的曾经,最终会化成成长的养分,充实着我们的人生。
本文由“文字之光社区”助力。
【文字之光】是已立项注册,自2020年元旦始启用。
【文字之光】是由文字之光社区居民秉持“为好文找读者、为读者找好文”的价值理念而设立的专题,专题目前不接受投稿。
广大优秀作者可以投稿到它的优选专题【金色梧桐】中,编委会从中选出优质文收录到【文字之光】,并从中精选出最优质文加以推广。
我们期待你的优雅亮相!你若能甩出掷地有声、灵动有趣的文字,我们定会用足够的真诚与你的文字共舞,让优质的文字发出耀眼的光芒。
找到我们有两种方式:
01 在微信群中搜索文字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