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仙续缘记

  我静静地躺在他怀里,他的怀抱还是如此温暖,他身上的味道依旧让人迷恋,只是除了体香,更多了股草药的气息,因为他这生终于如愿做了一名大夫。

  我活动了一下右脚,才感觉到有些许疼痛,不过有他手帕的包裹,再痛也是一种幸福。

  如前世一样,我选择了这种方式和他相遇,我知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一定会对我施于援手。

  我默默地看着他如前世一样的面庞,心里又有些激动了。他是那么英俊,剑眉星目,面如冠玉,风度翩翩……好吧,我承认在他前世就是被他的美貌所吸引,才甘愿为他耗费了二十年的道行。

  二十年,其实对于仙家来说并不算长,可是好不容易变成了人,却又要被迫打回原形重新修炼,这种滋味只有体验过才能明白其中的苦楚。更何况,我的真身只是一只小白兔,随处都是我的天敌,这二十年来为了避免成为它们的食物,我每天都过得胆战心惊。

  松树婆婆说,还有九九八十一天就是我再次蜕变的日子了。她虽然一大把年纪了,可是记性很好,而且子孙遍布天下,所以无所不知。这次能再找到云清,也全亏了她的指点。

  云清,他真的是我的云清,当初怕他转世会变了模样,我还刻意在他脖子上狠狠地落下了一个吻痕。没想到他这世居然是相同的面貌,而那个吻痕,却成了一个红色的胎记。

  “哟,是苏大夫啊。”不知不觉竟来到一座茅草屋前,开门的老叟一脸惊喜。

  “陈叔,我上山来采点儿药,顺便给大婶带了两包药。”

  “这……有劳苏大夫了,只是……”

  “没事儿,我师父说了,这药要连吃三副病才能断根,可不能停。眼看中午了还不见你们过来,就让我给你们送来了。哦,师父还说了,这药钱,不急,你们以后若是有了再给,没有就算了,反正也就一些寻常的草药,也不值钱。”

  “哦,那多谢华神医了。快,进屋坐坐,吃杯热茶,这大冷天的,真是麻烦了。”

  “不了不了,我还得去采药,走了啊!”云清摆了摆手,将我搂得更紧了些。

  看着他开心的模样,我心里也为他感到高兴。记得二十年前与他相遇时是在春季,也正到了我修炼为人形的关键时期。我准备出去寻些食物饱餐一顿,为接下来的修为储存能量,可谁曾想刚出窝就不小心撞上了猎人的捕兽夹子。

  我挣扎了一夜,正当我以为要一命呜呼时,他路过救了我,还掏出手帕给我包扎了伤口。

  七天后,我养好了伤,终于修炼成了一名女子。于是拿着他的手帕,在松树婆婆的指引下寻着他的气味找到了京城。他当时只是一名待考书生,虽然衣着朴素,可是英气逼人,让我恋恋不忘。

  茶楼里,说书先生的故事美得让人沉醉,云清很有才华,堪称才子,那我为何不做他的佳人呢?我觉得以我的容貌,也是配得上他的。

  于是,我替他排除困难,助他高中状元,并在他游街时故意与他偶遇,还若无其事地摆弄着他的手帕。

  “姑娘,你这手帕哪来的?”他果然被我吸引,主动过来问话。

  “我说是一只小白兔送我的,你信吗?”我故意高冷地答道。

  “信。因为这个是我给小白兔包扎了伤口的。”他慌乱地看了我一眼,赶紧低了头。

  呆子!我心中暗笑,这街上的男子哪个不是对我挤眉弄眼,他居然还不好意思。

  “我去月老祠求签,突然跑进来一只小白兔,这手帕是从它腿上掉下来的,然后兔子便跑了。我只是见上面画得梅花好看,于是便留下了,既然是公子的,还你便是。”

  面对手帕,他却不接,又匆匆扫视了我一眼,道:“既然那白兔愿意将手帕赠与姑娘,那就是姑娘与这手帕的缘分,元某岂敢造次。”

  我展开帕子,因为有血迹的渲染,那一树梅花更显灿烂,本就不是真要还他,于是也就收了手帕,将一块核桃大小圆润的石头递给他。

  “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这个是我在山里捡的,给你吧,算是交换。”

  “好漂亮的石头,虽然不是珍珠玛瑙,可是像这么圆润的石头也实属罕见,简直堪比奇珍异宝。”他将石头放在手心把玩,脸上的笑容如阳光般明媚。

  “我住在天下客栈,公子若是后悔了,尽管来找我换回来。”我淡淡地扔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

  按说书先生话本中的情节,我们这是交换了信物,而我又用了欲擒故纵之计,还怕他不上钩?

  果然,他与我偶遇得越来越频繁了。开始还是约好友吃饭、听书时与我相遇,到后来在他好友的鼓动下终于打起勇气来客栈对我开口了。

  “在下云清,还不知道姑娘芳名呢?”他低声问道。

  “我啊?额……白芍!芍药的芍!”我看了眼门口卖花女篮子里的芍药花,赶紧给自己现编了个称呼。这几天光顾着留意他了,也没想到要给自己取个好听的名字,真是大意了。

  “白芍!”云清微微一笑:“芍药承春宠,何曾羡牡丹。”

  这是在吟诗吗?我不懂这些,不过可以听出他在夸我,也就忍不住笑了。

  “白姑娘好,在下吴刚,是云清的好友,也是这次的武状元。”

  一张国字脸突然挤了过来,他魁梧的身材把云清推开了好几步。他咧开嘴一笑,两道眉毛也弯成了月牙,明亮的双眼也毫不顾忌地盯在我脸上。

  武状元?长得倒是健壮,单看还行,可是和云清一比简直差远了。不,不仅长相比不过,就这一副登徒子的模样,估计连品行也差十万八千里吧。

  “哦,吴公子好。”我心里十分鄙视,可念在他是云清朋友的份上还是和他打了招呼。

  “嘿嘿,嘿嘿。”吴刚一阵傻笑,向外一指:“云兄,白姑娘,外面风和日丽,要不要出去逛逛,共赏春色?”

  我本想拒绝,可看云清也是满眼期待,也就微微点了点头。

  “太好了。”两个男人相视一笑,都无比兴奋。

  阳光明媚,碧水青山,轻舟荡漾,像是无意间闯入了仙境。吴刚在船尾撑着竹篙,冲我一笑,续而划出一道道浪花儿。云清站在船头,不时偷偷看我,却是一副害羞的模样。

  我在云清身边坐下,伸手去浇湖水,这一举动终于吓得他开了口。

  “白姑娘小心。”云清关切地喊道。

  我莞尔一笑:“你很怕水吗?”

  “我……我只是怕姑娘落水。”云清一抬头,刚好与我四目相对,这次他没有回避,而是温柔地看着我,连眼睛里也充满着爱意。

  我反而难为情了,咬了咬唇,岔开话题:“云公子不是喜欢作诗吗?如此春色,何不做几首诗来听听?”

  “白姑娘也懂诗词歌赋?”

  “我……”我摇摇头:“不懂。”

  “那就没必要了。”云清一挥衣袖,接着道:“湖光山色,岂是几个字就可以描述的?只有用眼去看,用心去体会,才能真正领悟它的美!”

  “嗯,云兄所言甚是。知道吗,这就是我愿意与你结交朋友的原因,呵呵,有文采,但从不在别人面前卖弄文采!”

  “呵,吴兄过奖了。”

  “哎,白姑娘,你一直都住在天下客栈吗?”吴刚问。

  我早就想好了说辞,于是以扇掩面,故作悲伤地答道:“我本是江南人士,只因父母双亡,故而来京寻亲,没想到叔父早已搬走了,如今只能暂住客栈,另寻出路。”

  “白姑娘节哀。其实云某也是父母早亡,背井离乡,如今高中,只等皇上安排个一官半职,有可能就定居京城了。”

  “京城很好啊!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我不禁兴奋起来,这些天到处瞎逛,实在是比我修炼的山谷好太多了:霓裳阁漂亮的衣裳,蜜糕坊香甜的云片酥……如果再有云清陪着的话,嘿嘿……

  “白姑娘,白姑娘?”

  “啊?”

  “你没事儿吧?”

  “哦,没事儿没事儿。”我擦了把口水,赶紧以扇掩面,失态了,失态了。

  “如果白姑娘不介意的话,云某愿意陪白姑娘好好儿逛逛。”云清诚恳地说。

  “嗯。”我当然求之不得。

  他说到做到,一有空就来约我,只是那个吴刚实在是太不知趣了,就跟个影子似的,哪儿都能碰到,还自嘲说愿意当我们的护卫。呵,什么护卫,简直就是个讨厌鬼。

  终于,我忍不住将他拉到一边问:“吴刚,你什么意思?你该不会是也喜欢我吧?”

  “我……嗯,喜欢。”

  “什么?不,你不能喜欢我!”

  “为什么?”

  我气得一跺脚:“因为我不喜欢你!”

  吴刚嘴角依旧挂着笑,不慌不忙地挠了挠头:“我知道你喜欢云清,可是……这跟我喜不喜欢你有什么关系?”

  这……有关系吗?我答不上来,于是转身离去不再理他。从此之后和云清在他面前也不避讳了,只把他当成个透明人。

  ……

  “小兔子,你睡着了吗?在这儿乖乖等我一会儿,我去把上面的药材采下来。”

  云清温柔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沉思,他用衣裳把我包裹住放在山脚,已顺着陡峭的山坡爬去。

  “云清,小心!”我大喊道,可是却没能发出人声来。

     虽然我会说人类的语言,可我现在还只是只兔子,只有化为了人形,说出的话才能让人们听懂。

  好在云清身手敏捷,顺利采到了草药,真是有惊无险,可喜可贺!

  再次被他抱在怀里,温暖得如同睡在摇篮中。不知走了多久,他停了下来,把衣裳揭开一道缝:“小兔子,到家了哦!”

  家!云清的新家!

  我伸出脑袋来四处打量一番,就见到一块高悬的匾额:回春堂。几间土坯房四周用篱笆围成了一个大院子,院门开着,十多个人排着队。

  “苏大夫。”

  “苏大夫回来了!”

  人们纷纷回头对云清打着招呼。

  云清对他们笑笑,径直朝最前端的屋里去了,唤道:“师父,我回来了!”

  “师兄回来了!”一名身着红裙的女子雀跃般迎了过来:“你采到药了?”

  “嗯。”云清对她温柔一笑:“师妹你看看,这些够不够?”

  “嗯,够了。”案前的中年人伸过头来瞟了一眼,抢答道,说完又给别人把起脉来。

  “那我拿去后院晾着了。”

  “师兄,我帮你。”红裙女子很自然地挽起了云清的手臂:“哟,哪儿来的小兔子?”

  “在山上捡来的,看它腿上受了伤,就给带回来了。”

  “哇,好可爱,快,给我抱抱!”

  我被红裙女子抱了过去,这让我心里很不舒服。她是谁?云清的师妹?云清为什么用那么温柔的眼光看她?

  “呵呵,喜欢吗?”云清笑道,揉了揉我的耳朵。

  “嗯。”

  “那就送给你了!”

  “呵呵,谢谢师兄!小兔子,以后我就是你的主人了哦!给你取个什么名字好呢?额……小白!以后就叫你小白吧!”女子对着我的头一通乱摸,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却伤心得红了眼,云清,你什么意思?我千辛万苦与你重逢,居然只是你讨好师妹的一件礼物吗?什么主人?我才不要你师妹当我主人哩!

  “师兄,你给它敷药了没?”

  “没有,就只简单包扎了一下。”

  “那怎么行,你看它身上在抖,不是伤口疼就是冷。走,小白,我给你上药去。”

  “苏木,子晴,你们干嘛呢?快来帮我抓药!”前面的医者大声喊道。

  “哦,师父,我来就行了!让师妹休息会儿吧。”云清冲红裙女子笑笑,跑去前屋了。

  苏木,应该就是云清在这世的名字了。他的师妹子晴虽然没有我变得人形好看,但也是眉清目秀,温婉可人,难怪云清看她的眼神充满爱意。

  那我呢?我算什么?就只是一只宠物吗?

  “小白真乖,腿上的药已经敷好了哦,过几天你就可以蹦蹦跳跳了。”

  “饿了吗?你是吃萝卜还是青菜?”

  “冷不冷?你要不要冬眠啊?这是我的床,今天你就睡我被窝里,不过,你可不能在我床上拉便便哦!”

  子晴眨巴着眼睛,那张如樱桃般的小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像一只讨厌的麻雀。

  我本就是自己故意在石头上蹭伤的,在子晴的照料下没几天就痊愈了。可我对她依旧没有好感,因为她是云清的师妹,是云清喜欢的女子。

  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每日毫不顾忌地当着我的面卿卿我我,搂搂抱抱。连华神医也默许了云清为他的乘龙快婿,看样子还计划着将医馆传给他。

  而我,只是一只小白兔,他们的宠物……

  不,云清,你不能这么对我!你临终前不是说过吗?等到来世,一定娶我!你怎可背信弃义?

  我知道你喝了孟婆汤了,早就忘了我,所以,我不怪你。我愿意等,一天,两天……等到我化为了人形,我一定把那个单纯的子晴比下去,让你满心满眼里只有我!

  ……

  “华大夫,华大夫,快!出事了!县令刘大人让你赶紧去看看!”一阵紧促地敲门声打破了清晨的平静。

  “出什么事了?”

  “城中突然出现了两具尸体,仵作验了也没能查出死因,刘大人让你看看会不会是什么恶疾。”

  “哦,那快走吧,苏木,带着药箱。”

  “爹,等等我。哦,小白,走!”子晴也慌了,却还不忘带上我。这丫头倒是心灵手巧,还特地缝了个带气孔的布口袋,把我挂在身上。

  很快便随官差到了县衙停尸房。不用看,我便感觉到了尸体上弥漫着强烈的邪气。果然,盖尸布刚被掀开,就引起了子晴一声尖叫,连华神医和云清也脸色大变。

  我透过气孔看去,只见两具尸体面容扭曲发黑,躯体像是被风干了一样,而身上的衣裳却是新的。

  “这两人昨晚在醉人间酒楼吃了酒,戊时离开的,可其家人却说他们彻夜未归,半个时辰前被更夫发现死在了酒楼后街的一条巷子里。”刘县令愁眉紧锁,以期盼的眼神看向华神医。

  华神医摸了把唇上的一字胡,缓缓摇了摇头:“在下行医多年,从未见过如此病症。这两人身上的血都被吸干了,不会是碰到什么吸血妖怪了吧?”

  “师父,你也相信这世上有妖怪?”云清伸手将子晴护在身后,紧张地问。

  华神医一脸严肃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没碰到并不代表就不存在。”

  刘县令也赞同地点点头:“神医所言甚是,所以,为了避免恐慌,此事并未声张,连苦主都没让他们进来认尸,只请了神医过来助我。”

  “如今最怕的就是不找到解决办法,还会有人再被害。”华神医也担忧起来:“只是我除了岐黄之术,对这些妖邪也是束手无策啊!”

  “我已悄悄派人去请道士了,只是怕都是些招摇撞骗之辈。神医早年游历四方,不知可曾知道有哪位高人会降妖除魔?”

  华神医微微点头:“说起高人,我倒是认识一个,不过,一晃十多年未见了,也不知他身在何方。”

  “这……哎,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见所有人都心急如焚,也跟着不安起来。妖怪!不知是哪路小妖,不好好修炼,居然想通过吸食人血来走捷径,真是该杀!

  华神医想了想,揖手道:“刘大人莫急,我曾与那高人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他说,我们饮过对方的血,便能心灵相通,一旦我有危险,他便会立即现身相救。”

  “真的,那太好了!只是……”

  “今晚我再去后街转转,看能不能把那吸血怪引出来。”

  “师父!”

  “爹,这样太冒险了,如果你那朋友不来,又真碰上了妖怪,那可如何是好?”

  “是啊,师父。还是我来吧。”云清上前一步,朝华神医一拜:“师父,苏木这十年来承蒙师父厚爱,一直无以为报,今晚愿替师父涉险,就算遇难也无怨无悔!”

  “胡闹!”华神医怒道:“当年你父亲临终前把你托付给我,是想让你跟我学医,济世救人的,不是让你替我寻死的!”

  “可是师父……”

  “好了!”

  “苏大夫,你就别惹令师生气了。”刘大人拍拍云清的肩,看向华神医道:“华神医也是我儿的救命恩人,老夫又怎会任他孤身犯险呢?就算他要引蛇出洞,老夫也会派人布下天罗地网,将那妖怪就地正法。这眼看马上就过年了,可不能让百姓提心吊胆地过日子。”

  县令都发话了,众人只得照办。云清和子晴在醉人间酒楼里不停徘徊,搅得我也心神不宁了。

  哎,我可是兔仙,如果我有法力的话,不管他是哪路小妖,一定打得他屁滚尿流。可惜,我现在离修炼成人形还差三九二十七天!只有修炼成人形才能恢复法力。

  老天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这是在渡劫吗?

  不,不能怪老天,这都是我自愿的,是的,纯属自愿。当年云清犯了罪,不但被皇帝赐死,还被阎王罚入畜牲道,无限轮回。是我闯入阎罗殿撕毁了他的判决书,并用自己二十年的修为和法力换了他来世为人。

  “师兄,我真的好担心我爹。”子晴说着,落下泪来,将头靠在了云清肩头。

  云清搂住她的腰,温柔地替她擦掉眼泪,安慰道:“师妹,放心吧,没事儿的,师父救了那么多人,菩萨一定会保佑他的。”

  你们又来!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在这里搂搂抱抱?我夹在两人中间,都快被挤瘪了,心里只觉得酸得发慌,可是又无法诉说,只得奋力伸腿朝他们踢去。

  “哦,小白,怎么了?”子晴终于站直了身子,把我从布袋子里放出来:“小白,你也在担心我爹吗?”

  “小白,放心,我们一定会抓住妖怪的。”云清也蹲下来,摸了摸我的头。

  两人抱着我,一同爬上酒楼的屋顶,远远朝后街看去,只见天色越来越暗,空中别说月亮,连颗星星都没有。

  夜里露气太重,我的毛发都湿润了,阵阵寒风更是让人只哆嗦。云清将我揣进怀里,又脱下外衣披在了子晴身上。

  茫然中不知等了多久,突然前方一道亮光划过,随后燃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把,还有此起彼伏的呐喊声,欢呼声……

  “逮住了!”

  “多谢高人!”

  “这下好了!”

  “呵呵,吴兄,没想到你真现身了!”

  “几年未见,华兄怎么苍老了这许多?”

  “你倒是一点没变啊,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子!”

  “哈哈哈哈!”

  “敢问高人尊姓大名,老夫一定上报太守,为先生请功!哦,这些银两,还望先生笑纳!”

  “大人客气了,吴某行走天下,斩妖除魔本来就是份内的事。若是大人真想谢我,赏我两坛美酒,我今夜要和华兄一醉方休!”

  “好好好!”

  我竖起耳朵听得远处的喧闹,很显然华神医所谓的高人赶到,已除了妖怪。于是我放下心来,扭动了一下麻木的四肢。

  “师妹,你看!有情况!”云清指向后街喊道。

  “师兄,我们也去看看吧。”

  “可是师父说,让我守好你……好吧,那去看看,但是你要听话,如果有什么危险,你只管快跑!”

  两人蹑手蹑脚地朝后街靠近,没走几步就差点儿与路人相撞。

  灯笼亮起,华神医一脸严肃地看向二人:“不是让你们乖乖在酒楼待着吗?乱跑什么?”

  “爹!你没事吧?妖怪呢?抓到了吗?”

  “抓到了,多亏了你吴伯及时赶到,是一只蛇妖,已经被你吴伯收了。”

  “多谢吴伯父!”子晴甜甜地喊道。

  我也朝他看去,不禁心头一紧,这人不就是云清当年的好友吴刚吗?

  二十年前,我和云清就如同现在的苏木和子晴一样如胶似漆,吴刚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个多余的角色,于是主动请缨,愿去驻守边塞。

  还记得他走之前的那个晚上,如圆盘的月亮高悬天际,照得整个京城宛如白昼。

  “吴刚,你找我?”我爬上屋脊,对着他的背影问。

  吴刚却不转身,盯着月亮道:“今晚的月亮真美!”

  “嗯,还有什么别的事吗?”我以为他是故意找借口邀我赏月,想着云清还等着我回去看昙花,有些着急。

  “你想家了吗?”

  我没听懂他的意思,扭头就走:“你不说正事我走了啊!”

  “哎,白芍!”吴刚追上几步:“我要走了!今晚是来找你告别的。”

  “走?去哪儿?”我心中略过一丝不舍,不,应该是一种不习惯。

  “边塞。”

  “去多久?”

  “不知道。”吴刚微微一笑:“等你玩够了,想回家了,我就来接你。”

  “什么意思?”

  吴刚又不慌不忙地挠了挠头:“天机不可泄露。这段时间看得出来你很开心,这就够了!只可惜,不能吃到你们的喜酒了。”

  我有些不知所云,便吼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吴刚又笑笑,不再多说,纵身从屋脊跳下。

  我本来想追上去问个清楚的,我可是兔仙,还怕对付不了一个凡人?只是松树婆婆早就告诫过我,要想做一个人,就要守人的规矩,绝不可以随意对凡人用法术,要不然违背了纲道伦常,恐遭天谴。

  好吧,我可不想让天庭关注到我,不用法术便不用呗,不给自己找麻烦就是,只当吴刚疯言疯语罢了。

  可是,有时候并不是自己不惹事就太平无事了,因为总有些人会主动招惹你。

  初春时节,百花齐放,皇上下旨命京城官员一同进宫赏花,还置办了百花宴,并恩准可以携带家眷。我和云清婚期已定,便以他未婚妻的名义也入了宫。

  谁曾想,宴席间,皇帝最宠爱的玉凤公主居然对云清一见倾心,竟当众请皇帝赐婚。而那个狗皇帝,当时已喝得酩酊大醉,居然迷迷糊糊同意了。

  “皇上!臣肯请皇上收回旨意。我与这位白芍姑娘已在月老祠许下誓言,婚期已定在下月初二,断断不能再娶他人啊!”云清喊道,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皇帝揉了揉太阳穴,酒也醒了几分,不过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岂是说收回就能收回的?有时候人就是这么复杂,为了所谓的颜面,只会继续纵容自己的错误。

  “哦?有了相好的女子了?”皇帝眯着眼看了我一眼:“她吗?确实有几分颜色。可是,她是什么身份?怎可与我的女儿相提并论?”

  “白芍虽然身份低贱,可是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玉凤公主乃千金之躯,云清实在不敢高攀,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看向玉凤公主,见她面露不悦,气得一掌拍在桌上:“云清,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抗旨吗?既然下月初二是个好日子,那就在那天迎娶玉凤公主!至于白芍,既然你割舍不下,朕可以允许你将她纳为侍妾!”

  “什么?要我做妾?”我开始还听云清的话努力惹着,听到这昏君居然说出这话来,当即就怒了:“你这个狗皇帝什么意思?本仙的男人,岂容你使唤?云清,走,不给他当官了,我带你去云游天下!”

  “白芍,你说什么呢?”云清一把捂住我的嘴,又毕恭毕敬地跪了下去:“皇上息怒,她醉了,一时失言,还望皇上恕罪。”

  “我没醉!啊———”我伸开双臂,暗自运功,想把这大殿搞出几个窟窿来让狗皇帝见识见识我的厉害。可是没想到,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周围的一切竟然纹丝未动。

  殿中的宾客及赶过来的侍卫都诧异地看着我,就连云清也是满眼不解。

  怎么回事?我的法力呢?我可是兔仙,就算平时没用过,可也不至于一点法力也没有吧?就算只是手指凌空碎几个杯子也行啊!可是……

  “来人,给朕把这个疯妇拿下,打入死牢!”

  “不,皇上,白芍……”

  云清的哀嚎逐渐远去,看着那昏暗的牢房,我还如在梦中。

  “放我出去!来人啊!放我出去!”醒悟过来后,我拼命摇晃着牢门,不禁对自己的身份产生了疑问,我真的是兔仙吗?还是就只是一个普通女子?

  “别喊了,你不会有事的,你可是兔仙,怎会被凡人杀死?”一个慈祥的声音传来。

  “松树婆婆?是你吗?”我朝空荡荡的牢房喊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难道没有一点法力吗?”

  “你当然有法力,当初云清考试,监考官企图给行贿者偷换试卷,你不是就用法术吓得他们跪地求饶了吗?要不然云清岂会高中榜首?”

  “那我现在的法力为什么失灵了?”

  “那要看你对付的人是谁?他虽是人间的帝王,可也是真龙天子,而你,只是个兔仙,你觉得一只小兔子能对抗一条龙吗?在他面前,你的法力自然被禁锢了。”

  我不甘心:“可是他不能因为自己身份尊贵,就不顾别人的幸福!他做了昏君,难道不允许我惩罚他一下吗?”

  “人在做天在看,他做错了事,自然有人罚他,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只不过这个人不是你。”

  “那是谁?”

  “是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就好比云清,命中注定这辈子只有二十年的寿命,如今他阳寿已尽,这个你改变不了。”

  我大吃一惊:“什么?怎么可能?云清还那么年轻,怎么就阳寿尽了?这一定是你搞错了。”

  “傻丫头,你去找他时我就查过,只是听我的子孙们说你们很幸福,我才不忍心告诉你。如今,对你也就没什么好隐瞒了。”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我可以把我的性命送他几十年。松树婆婆,你帮帮我!松树婆婆,你还在吗?”

  我大喊道,却再也没听到回应。

  “哟,看来还真是疯了。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不知云清见了还会不会喜欢!”一声嘲笑,身着华服的玉凤公主缓缓走了过来。

  我赶紧理了理头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的样子的确很糟糕,但这不能成为她的笑柄。

  “呵呵,还真是有些脾气,见了本公主都不知道行礼。罢了,我是不会和死人计较的。”

  “死人?呵呵,我不会死!我可是兔仙!”我怒视着她:“你虽然贵为公主,可是却企图抢走别人的丈夫,如此行径,真是不知羞耻!”

  “你……简直是放肆!我可是金枝玉叶,从小到大,只要我看上的东西,没人能跟我抢。对于云清,他金榜题名那天,我早就喜欢上他了,可是他却一直找种种借口拒绝我。这次听说你们连婚期都定了,我再不果断一点就没有机会了。”

  我冷冷一笑:“你以为把我关起来云清就会娶你吗?”

  “不会。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你!”玉凤公主邪魅一笑:“所以我给了他一个选择:只要他同意与我成亲,我便求父皇赦免你!要不然,就只有为你收尸了。”

  “卑鄙!”

  “都是你逼的。本来,父皇的建议不错,我为妻你为妾,有何不可?我都让步了,你还不知好歹!”

  我平视着她的眼睛:“因为人只有一颗心,就只能爱一个人,他爱的人是我,你是多余的!”

  “是吗?那我就杀了你!或许他会伤心,会恨我,可是时间能治愈一切!只要他享受了皇家的尊贵,他一定会感激我!”

  “他不会!”

  “那试试!”玉凤公主一伸手:“来人!”

  跟在她身后的太监便端着酒壶上前一步,跪在了她身侧。

  “给这个什么仙来着……敬上我和云清的喜酒!”

  “是!”

  “让开,听见没有?都让开!”云清的声音逐渐逼近。

  “公主,云大人来了!”

  “哦?让他进来吧。”

  我依着牢门翘首以盼,果然见到了云清的身影。他发丝微乱,见到我便飞扑过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白芍,你没事儿吧?别害怕!”他安慰道。

  我微微一笑:“我不怕。”

  “你有本事冲我来!”云清怒视着玉凤公主,眼里好像要冒出火来。

  “好,很好,果然是郎情妾意,恩爱得很啊!看样子,我给出的选择你都不愿意啊!”

  云清给我理了理头发,再次瞪向她:“我是不会娶你的,如果你真要杀她,那我选择陪她一起死!”

  “是吗?那如果我愿意放她一马呢?”玉凤公主倒上一杯酒:“这是一杯毒酒,你不是宁死也不娶我吗?那就喝了它!我便立即放她出去,并让父皇赦免她所有罪责。我说到做到!”

  我想到松树婆婆的话,一时紧张起来,云清阳寿已尽,难道真要死在这杯毒酒上吗?

  “不,云清,你别喝!”我喊道,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敢喝吗?”玉凤公主却还在挑衅。

  “你说话算话?”

  “当然,我可以对天起誓!”玉凤公主竖起了三根手指头。

  “白芍,我爱你!等来世,我一定娶你!”

  云清隔着牢门的缝隙捧起我的脸,轻轻地吻在我的唇上,我便一低头,在他脖子上狠狠地落下了一个吻痕。

  “好了!这么多人看着呢!”玉凤公主将毒酒朝云清递去。

  云清缓缓接过酒杯,再次不舍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一饮而尽。

  “云清!”我眼睁睁看着他倒下,想去扶他,可惜牢门坚固,无法打开。

  玉凤公主看了眼地上的云清,深深叹了口气,脸上露出无奈地神色,对我笑道:“好了,逗你们玩哩。这酒没毒,我只是让人在里面下了点儿蒙汗药,他睡一会儿就醒了!

  哎,常常看话本里说为了爱可以连性命都不顾,原来是真的。既然如此,我何必要做个恶人,拆散一对有情人呢?

  我可是公主,天涯何处无芳草?一会儿我就让父皇昭告天下为我选驸马,争取赶上下月初二与你们同一天完婚,怎么样?呵呵。”

  我看着玉凤公主单纯的模样,早已泣不成声。

  “你们,去把牢门打开!你,去端一碗水过来!”玉凤公主又命令道。

  牢门终于开了,我夺门而出,一个趔趑,倒在云清身边,我终于可以再次将他拥入怀中。我捧起他的头,含着泪水替他擦尽唇边的血渍,只希望他能再睁开眼睛看看我,抱抱我,亲亲我……

  “云……云清……”玉凤公主终于觉察到不对劲,缓缓蹲下来,伸出颤抖的手试了试他的鼻息,然后无力地跌坐在地:“云清!不,怎么会这样……我明明让他们放的蒙汗药!你们……你们谁干的?说!”

  “奴婢该死,是……是皇上的旨意……”

  “什么?”

  “奴婢……奴婢不敢欺瞒公主。云大人联合众大臣上书,让皇上十分头疼,此次……此次又当庭抗旨,所以……这真的不关奴婢的事啊,公主,公主饶命啊!”端酒的太监将头磕得如捣蒜一样。

  “父皇……”玉凤公主流着泪再看了一眼云清,快步冲了出去。

  ……

  不知为何,脑中又突然闪过这段我最不愿意记起的回忆。这二十年来,每想一次,我都要哭一次,以至于我的眼睛一直都是红肿的。好在我是一只兔子,眼睛本来就红,倒让人觉察不到。

  “爹,你弄错了吧?他会是你的结拜兄弟?”子晴的话将我拉回现实。

  “是啊,我看他跟我差不多的年纪。”云清偏头仔细打量一番,也跟着说道。

  “云清!”吴刚激动地一把握住他的肩膀:“真的是你?”

  “不是,吴伯……额,吴大侠,你认错人了吧,我叫苏木。”云清尴尬地推开他的手解释道。

  “哦,对,苏木,我刚才还听华兄提起过你。”

  “呵呵,这是我师妹,子晴。”云清介绍道,又将我从布袋子里拎出来:“还有它,它叫小白!”

  “小白!”吴刚手里的剑陡然落地,他双手将我捧过去,那眼神就像看着亲人一般。

  我有些不自在,挣扎了一番,才重新回到子晴的布袋子里。

  “走,回家吧。”

  我们一同回到家,跟云清、子晴一样,我的眼睛一直盯在吴刚身上。

  “额……吴大侠,不知你多大岁数了?”子晴帮几人倒上酒,忍不住问出了我的疑问。

  “哈哈哈哈,你们说他啊?我就怀疑他是不是神仙,因为只有神仙才会长生不老。十年前,我云游天下时,碰到了一窝劫匪,多亏了他出手相助。我见他身手好,就与他结为了兄弟,结果才知他竟是先皇驾崩前刚选拔的武状元。”

  “啊?这……”云清满脸不可思议:“皇上登基都二十年了,就算他当年被选拔为武状元时才二十岁,那现在也该四十了吧?”

  “呵呵,他还比我大三岁!”华神医摇了摇头:“你们看看我,比比,你们说,他不是神仙是什么?”

  我从气孔里看去,忍不住嘀咕道:“这家伙,不会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药了吧。”

  吴刚面对几人的问话笑而不语,却突然一把将我抓了过去:“这白兔真漂亮!哪儿来的?”

  云清老实,便一五一十讲了经过。

  “呵呵,苏大夫有没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吴刚又问。

  “什么?”

  “哦,没事。吃酒吧!”

  人逢知己千杯少,几人把酒言欢,其乐融融,只可惜我还不是人,不能与他们共饮。

  他们都醉了,今晚倒是安静。我独自来到屋檐下,抬头看去,月亮终于从乌云中钻了出来,撒下万丈银纱。

  “真美!”我喃喃自语道。

  “是啊,月色是不错!”吴刚在我身边坐下,吓了我一跳。

  “这家伙,居然没醉!”

  吴刚微微一笑:“我的酒量很好,再来一坛也灌不倒我。”

  “他……听得懂我的兔语?”

  “呵呵,这些年憋坏了吧,也没人和你聊聊天?”

  “你……”

  “怎么了?”

  “你真的能听懂我说话?你不怕我?”

  “你这么可爱,有什么可怕的?”

  “嗯,我是兔仙,不是兔妖!”

  “我知道!”

  我心里不安了:“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吴刚又笑了:“二十年前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不也像今天一样赏月吗?只不过那天的月亮更圆更亮!”

  我诧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我的身份?”

  “当然,只是你自己忘了一些事而已。”

  “什么事?”

  “广寒宫的事。”吴刚说着,朝月亮看去:“那是我们的家。一晃二十年没管,你看那桂树又长高了不少。”

  我心头一颤,再次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格外亲昵:“你……你就是传说中广寒宫的吴刚?”

  “嗯,我一直都叫这个名字啊,不像你,换来换去,多麻烦。”

  “你说……我们的家……”我一时不知道怎么表达了,伸出爪子朝月亮指去。

  “呵呵呵。嫦娥仙子仁慈,给我们放了一百天假,准我们下凡好好玩玩。谁知我们却走散了。

  你施法术偷吃了人家的萝卜,被罚雷击,不但失忆了,还得从兔子重新修炼。结果不慎踩到了捕兽夹子,被云清所救,之后被他的美色迷惑,经历了一场情劫。如今算算,还有二十多天你才能重新变成人身吧?”

  “原来如此!”我甩了甩头,难怪我当年追随云清的魂魄下地府找阎王算账时,他会对我那么尊敬,只要了我二十年修为就替云清改了命数,原来畏惧的是嫦娥仙子啊。

  “云清前世罪大恶极,所以他只有二十年阳寿,又因他当众顶撞皇帝,所以被判入畜牲道,无尽轮回,不过你毁了他的转世录,他也就不用成为人们的口中餐了。

  这世上,少一只牲畜,没人会发现,而这点人情,算是我们广寒宫的人欠下了。阎王比你精明,不会因为某个人某件事,而去得罪某个部门。这点人情世故,你要好好学学。”

  “你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我的身份?”

  吴刚沉默了片刻:“为了让你快乐,如果云清能和你一直幸福下去,我愿意一直替你们打掩护。可是没想到有些事终究是命中注定,我们也左右不了。”

  “我和云清真的不能在一起吗?”我不甘地问,二十年的光阴,我好不容易盼来了与他重逢,怎能认命?

  吴刚朝屋内看去:“这个我不知道,他这世的命运是被改动的,无法查阅。我只知道,有些事不尝试,永远不知道能不能成!”

  “谢谢!”

  “我们之间,不用客气。时候不早了,睡吧。”

  有了吴刚的陪伴,生活变得更有趣了,至少云清他们能明白我的需求。

  “吴大侠,你太厉害了,居然懂兔语!小白,你说他棒不棒?”

  我连连点头,没想到以前觉得特讨厌的人居然这么可爱。

  日复一日,我蜕变的日子终于到来了,吴刚对他们说我想回家了,于是他们不舍地将我放回了山林中。

  我寻了个安静的地方,伸了个懒腰,慢慢直起身来,将一身白毛化为白裙,将满山的野花化为珠宝首饰,又变回了美丽动人的女子。

  “哎呀,我的脚,大夫!有人吗?”我摔倒在回春堂门口,痛苦哀嚎着。

  子晴出门洗衣裳去了,华神医出诊不在,只有云清急赶着跑了出来,这也正是我想要的时机。

  “姑娘,你怎么了?”

  “我的脚好像扭到了。”我嘟起嘴说道,挣扎着要起来,却又稳稳地跌倒在他怀里。

  “哎,姑娘!”云清还是那么害羞,一把将我推开,可看我跌倒在地,又有些于心不忍。终于,片刻的沉默后,他还是将我扶到了屋内。

  “我叫……白芍,不知大夫尊姓大名?”

  “苏木。”

  “哦,苏大夫。我这脚实在是太疼了,你快帮我看看吧。”我说着就准备脱鞋袜。

  “哎,姑娘,且慢。既然是扭伤,那我先去准备一些活血化瘀的药,待我师妹回来了,再为你上药。”他看了我一眼,有些慌乱,急急忙忙拿着研钵去了药柜,眼中再也看不到一丝爱意,只有不安。

  吴刚在我身边坐下,无奈地朝云清看去:“哎,他对你还有印象吗?”

  我摇摇头:“他忘了,不过没关系,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嘛。”

  “我说,你就不能换一个新鲜点儿的出场方式?”

  我不耐烦地对他挥挥手:“他是大夫嘛,我当病人不好么?走开走开,别碍事。”

  看着云清专心捣药的模样,我的嘴角不自主地勾起了甜甜的微笑。

  记得以前问他为何要选择做官。他回答说:“做大夫是治人身之疾,而做官,则是排民之忧,解社稷之患。”

  我又问:“那你是喜欢做官呢?还是愿意做个大夫?”

  他笑道:“打小父亲就逼我读书,想我光耀门楣,这辈子只能做官了,等到来世,我一定做一名普普通通的大夫,悬壶济世!”

  如今,他终于实现了愿望,成了百姓口中的好大夫,而且不用应对官场的尔虞我诈,真让我为他高兴。美中不足的是,他也到了适婚年龄,如果能找个佳人相伴……咳咳,小女子不才,愿意担此重任,呵呵。

  “姑娘,姑娘?你是看病还是抓药?”子晴用手在我眼前晃了晃,吓了我一跳。

  “额……我脚扭了,苏大夫正在给我捣药哩。”我尴尬地笑笑,不知刚才的花痴模样有没有被她发现。

  “师兄,药好了吗?”子晴上前接过药调起药糊。

  “师妹你可算回来了,要不然,我可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云清对她附耳道。

  “师兄这话说反了吧,是不是嫌我回来早了?那姑娘那么漂亮,长得跟天仙似的。”

  我心里美极了,要知道女子夸人漂亮那是真的好看,而男子夸美女,却多少带了点好色的成分。

  云清双眼含情地看向子晴:“哪有?在我眼中,你才是世上最美的女子。因为我心里只有你!”

  “讨厌,我告诉我爹去!”子晴佯怒道,转身欲走。

  “哎,”云清一把拉住,嘴角坏坏一笑:“想告诉师父什么?让师父给我们定个好日子吗?”

  “小心别人听见了笑话,我去上药了,你去屋里试试我刚给你做的春装,若是不合适我再改。”

  他们自以为说着悄悄话,其实我都听得一清二楚,我可是兔子,耳朵灵着哩。

  定个好日子!什么日子?他们是准备成亲了吗?他的眼中只有她,那我呢?我算什么?

  我想着心事,连子晴是什么时候敷好药的都不知道。

  “怎么了?姑娘有心事?”

  我淡淡一笑:“哦,没事。只是看你们这么恩爱,真是……挺让人羡慕的。”

  子晴脸一红:“我和师兄在一起十年了,嗯……算是青梅竹马,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

  我心一凉,努力挤出一个笑脸:“哦,那……恭喜了。”

  我不知道是如何离开的,或许,在他们的记忆中,我就只是个过客。

  春风拂面,百花齐放。我盯着连绵的群山低语:“松树婆婆,你在吗?”

  “又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微风撩起我的长发,传开了松树婆婆的声音。

  “婆婆,我很迷茫,我该如何把云清抢回来?我……该把他抢回来吗?”

  松树婆婆呵呵一笑:“抢?如何抢?像当初玉凤公主那样吗?”

  我沉默了,许久许久……直到吴刚将一块手帕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一幅红梅图,里面还包着一块核桃大小圆润的石头。

  “你哪儿来的?”

  “玉凤公主给我的,当时你们落在宴席上了。”吴刚看着我和云清前世的信物:“如果把这两样东西放在云清面前,我再施加法术,他或许会记起前世的事来。”

  我又是一阵沉默,许久许久……然后轻轻摇了摇头:“不用了。他这一世挺开心的,为什么要让他想起痛苦的回忆呢?”

  “真的不用吗?你放心,我皮糙肉厚,不怕雷击,呵呵。”吴刚像大猩猩一样捶了捶胸口。

  我被他的举动逗笑了,也朝他胸口一拳,道:“好了!真是搞不懂你,给我说说,你不是在镇守边塞吗?怎么又去云游天下了?”

  吴刚偷偷瞟我一眼:“所谓的云游天下,只是想找到那只总爱到处乱跑的兔子罢了。其实,听说了云清因为忤逆皇帝被赐毒酒的事,我就回京了,然后……我偷偷给别人进献的长生不老丸中加了点份量,那个昏君身体太弱,虚不胜补……”

  我大惊:“你……那个狗皇帝是你杀的?”

   吴刚笑笑:“我可什么都没做,一切都是他自找的,他身为帝王,不懂得体恤百姓,每天就只顾着让人收集露水还有处子的经血来炼丹药,弄得民生怨道。云清就多次给他谏言相劝,可是他却冥顽不化。哼,他害我最在意的人失去了快乐,我当然也要夺走他最宝贵的东西。呵呵,你说,这要是让玉帝知道了,我又得被罚砍多少年的树?”

  我心头一颤:“没关系,不是有我吗?我帮你砍!”

  “那……我们现在要回家吗?”

  “回家?”我想了想,朝前一指:“嫦娥仙子不是给了我们百天的假吗?我们才休了四十天,还有六十天,在凡间就是六十年,这天下这么大,我还没玩遍咧。我如此大美女,独身一人实在是不安全,吴大侠不是一直想当我的护卫吗,能不能给我护驾?”

  吴刚满眼爱意地看着我,甜甜一笑:“吴某荣幸之至,白姑娘,请!”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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