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今年夏天爸妈去了重庆,把妹妹也带去那儿读书后,家里就只剩下我和奶奶两个人。但我也陪不了奶奶多久,一旦开学我回到学校,奶奶就要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守着两栋空荡荡的大房子了。奶奶似乎意识到了这点,临近开学的那段时间,桌上总是大鱼大肉,每天变着花样给我弄好吃的,仿佛留住了我的胃就能留住我的人似的。
爸爸,叔叔,姑姑们频繁打电话来,奶奶总是笑呵呵的说:开始可能会有点空落落的,但过几天就会习惯的,你们不用担心。然后仿佛确认一遍似的把后一句又说一遍:过几天就会习惯的,你们不用担心。我临走的时候,奶奶也这么对我说:你好好读书,我会习惯的。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对奶奶说:我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奶奶的笑容顿时绽开了:好好,回来陪陪我好。我又说:再过十多天中秋节我就回来。奶奶想了想:还要十多天啊。
我宽慰奶奶说十多天很快的。确实,十多天是不长,但这只是于我而言。中秋在家的三天里,奶奶一直都在忙忙碌碌,一大清早走几公里路去菜市场买菜。把家里的鸭子也杀了,奶奶眼睛不好,给鸭子拔干净毛就要一上午。然后觉得这样还不够,还要给我用糖炖肉当零食吃,把积攒下来的蛋在三天时间里都煮给我吃了。以前她总是教导我:一天只有一个蛋的营养,吃多了也是浪费。但现在她不管那些了,一下给我煮三四个,管它浪费不浪费。
回学校前,我又跟奶奶约定:国庆节我再回来。奶奶问我:国庆节还有多少天。我说:很快的,很快的,十多天而已。
国庆放假我没有立刻回家,头两天和同学去庐山西海玩了。没想到放假第二天爸爸就打电话来,催促我赶快回家,说是奶奶打电话给他,很焦急,问我是不是到他那儿去了。我先是一阵错愕,感到莫名其妙,而后内心里翻起几分酸楚。想到奶奶自我调侃过自己的胆小,夜里如何如何担惊受怕,听到点声响,就害怕是外人闯进了家里。但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着。
回到家后,奶奶饶有兴味的给我讲述了事情的全貌:原来她心里早为我画了一份日历,她数着日子等我回家,但国庆假期过了两天还没见我回去,于是她开始胡思乱想,从来只接电话的她开始自我摸索的打电话给我。可是打了好几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于是急急忙忙去村后找我大伯弄,但是大伯也打不通。惊慌失措之下,她叫大伯打我爸爸的电话,心里想着也许我去了我爸那里。
我注视着奶奶讲话时微笑的面容,心里一方面对奶奶的大惊小怪感到哭笑不得,同时又有几分内疚。我对奶奶说:我回家之前会给你打电话的,你不用惦记着日子。奶奶连声答应,然后迫不及待的从房间里拎出一篮子苹果,堆得小山似的。我顿时又有了怨言:你怎么买这么多,吃得完吗,到时候都烂了。奶奶捡了两个苹果给我:这不想着你国庆要回来吗,你多吃点。
可是事实是:直到我回学校的时候,篮子里的苹果还是小山样高。奶奶说:如果你早回来两天就能吃完了。我无奈的笑笑:怎么可能,我根本吃不了几个。奶奶一股脑的把苹果往我书包里塞,以前我是最怕坐火车有太多累赘的,但这时我忽然间没有了阻拦她的劲头,塞就塞吧。
在大门外,奶奶站着目送我,我坐在电动车上准备走。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去,再次重重的叮嘱道:以后我回家之前一定会打电话给你的,不用惦记着。奶奶这次没有一口答应,想了想,忽然说:你不用经常回来,你就跟其他同学一样,别人不回家在那里玩你也在那里玩。
我看着奶奶矮小瘦弱的身躯,头发有些凌乱,灰白的发丝被微风撩起,不屑一顾的说:哪里,你又胡思乱想了,我就是跟别人一样啊。我立马回过头去,扭动钥匙,转动把手。车子滑进了阳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