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山阳(散文)
黎青屏
40年前我痴迷一位陕西作家,他的名字叫贾平凹,40年后我走进了他的家乡,他笔下的商州。那时候他笔下的商州如今改称商洛了。贾平凹的家是商洛市丹凤县棣花镇,我到达的是商洛市山阳县高坝镇骆驼巷村。
我看到了商洛的山还是贾平凹笔下连绵的山,农历二月天里,苍灰的底色上印染着斑斑薄薄的苍翠。苍灰的是杭梢灌木和各种乔木杂树,青翠的是长青的松柏。
我看到的水还是贾平凹笔下蜿蜒的水。村落点缀在山脚下,河畔边,玲珑精妙。40年间,不仅仅是商州变成了商洛,商州的民居不再是铅灰的垀圻草房,也不是砖木结构的瓦房,都是漂亮的两层三层钢筋混凝土楼房,结构考究,装饰典雅。村落融汇在山水间惟妙惟肖。山下河边仅能供人畜通行的步道也成了双幅双向的水泥马路。山阳到银花间的公交汽车穿越骆驼巷村落,大约每一刻钟往返一趟。
上世纪六七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家有高大粗壮的香椿树,每年春天扳了香椿拿到城里去卖,淹渍在咸菜罐里的香椿则是终年吃不完。到了上世纪八十年代,高大粗壮的香椿树伐倒卖钱了,细小低矮的再也没有长起来。村上及邻村都还有香椿树,就是都不能高大粗壮起来。
骆驼巷八个村民组,自然村就说不清了。依山就势建造房屋,多个互不相连的居民点都被叫着同一个自然村名。究竟哪个沟哪个湾哪个窝哪个嘴同属一个自然村落?只有村落里的居民才能说得清楚,远道而来的客人一时半会搞不清楚,越问越懵懂。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有高大粗壮的香椿树。更多的是核桃树,核桃是山阳的特产。
山阳地处茫茫苍苍秦岭腹地,山多地少。河床蜿蜒绕过村前,骆驼巷村人在沿河两岸滩涂宽阔处筑起石坝,框定河床,阻挡洪水冲刷,在石坝里边填充沙土造地,种植作物。房前屋后但凡有巴掌大一块地皮能够种植,都种上了庄稼或菜蔬。甚至在泡沫包装箱里填充沙土种些菜蔬。
村前的滩地里树立着一行一行的水泥桩,我还以为那地理栽培着葡萄。老乡们告诉我那不是葡萄,是猕猴桃。吃过猕猴桃,总以为猕猴桃与桃一样结在木本的果树上。到了山阳才知道猕猴桃与桃都是水果却是不同种不同属的植物。猕猴桃是藤本植物。
山是石头山,挖凿艰难,村人在山水间劳作生活一辈,最后的归宿依然是留恋着山水,拥抱山水,融入山水。村落附近,甚至房前屋后挑选适合的空间,砌筑两孔一组的窑洞,内壁粉刷雪白洁净,外观造型,贴瓷砖装饰华丽。夫妻每人一孔。一旦离世,进住自己的一孔窑洞,窑口用砖头砌垒封闭,抹平。
骆驼巷村有自然村赵家湾,村人多姓赵,公路穿村而过,路边树一块青石碑刻赵仙庙。有村人半仙半医,一生以治病为业。一般的头疼感冒发烧,小小疾病。不开处方,甚至不望闻问切,只在病患身上轻轻拍拍,就能除病。走出赵家湾,走出骆驼巷,走出山阳县,在商州城里开馆行医。足迹遍布陕西,山西,河南多地。人们传说赵外出云游回到西安,遇到出殡,喊话出殡队伍停下,人还没有死,怎么大埋活人呢?出殡队伍不信,还责怪哪来的老汉说胡话!责怪归责怪,棺材还是打开了。棺材里边的人果然还活着,醒来了。赵仙的名声越传越大了。赵仙享年七十余,谢世数十年后,2016年山西省发迹的一位大老板寻访赵家湾,在村后给赵仙盖了一座庙。
我与当地老乡交流,说到40年前在贾平凹的著作里读到过商州的好山好水商州的人。年长的老乡神情庄重地附和我说贾平凹写得好。年轻的则狡黠地微微一笑说他写得不好。我从他们飞舞的眉色里读出的却是用不同的方式表达着相同的感情,年轻人说的是撇逛话。无分长幼,商洛老乡分明都在为商洛的山水商洛的贾平凹骄傲自豪,甚至沾沾自喜地得意。
读懂一处村落,需要一定的时间,骆驼巷的深厚沉重,哪能是我初来乍到能够述说清楚的呢?
2022年3月11日于骆驼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