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小伙伴由于弟弟的事情开始怨起了爸,不,不仅仅是怨,字里行间感觉到的都是恨……
不由想起四年前的我,那个时候对我老爸同样是充满了恨的,恨他控制我摆布我;恨他毁了我大好的前程……
二十一年前的情景再次浮上心头:小时候我就对爸一直是惧怕有余亲近不足,哪怕他有慈父的另外一面,也会随着那种惧怕和骨子里的叛逆忘记掉他对我的好。他听说学校保送我去北京的那一天,连夜乘绿皮火车赶到南京,对着我那兼具威严与慈爱一身的女校长流泪不止,讲到家中生活的困难,我作为长女的责任,诸如此类的种种,我很少看到他流泪,心一软就答应了他回乡做老师。之后种种他的承诺像经不起考验的瓷器一一破碎,我整整颓废了两年,直到他依然想要控制我的相亲对象,想要控制我的婚姻……
我奋起反抗:“我的前程已经被你毁了,凭什么你还要做主我的婚姻?”压抑累积了二十多年的愤恨让我如火山爆发,我坚决不同意留在父母身边,我唯一想做的就是离开——逃离他的魔掌!再也不要活在他的阴影里!
我甚至和先生偷偷去领了证,那时候的我对爸依然是恨与叛逆兼具,说话说不到两句就会在饭桌上吵起来,我动不动会离家出走,我不要看见他的脸!更不想听他的长篇大道理!这样的人生我活够了!记得那时候爸很哀伤地说了一句话:“也许这辈子你都不会原谅我了吧?这件事你要记恨我一辈子了吧?”以后的种种不好,我都会归咎给他,这个毁了我一生的老男人!
直到四年前先生把我引进了教练技术课堂,当我说起这件事的时候,我依然泪流满面。“亲爱的,你抱着这样的受害者心态折磨了自己十几年,也折磨了你爸十几年,在这件事里你难道不需要负责任吗?”当时导师讲的主题就是“负责任”,他的话犹如闷棍一记——是啊,每个人最终的选择都是自己作出的,别人只是起了影响你做选择的因素而已。我当时又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认同了这个选择呢?
回到原发性事件,我看到自己对劳累过度的父母的心疼;看到对充满不确定因素的未来充满了恐惧;看到自己每次自己做决定都会纠结犹豫不已……我只不过是让老爸背了一个锅来掩饰我性格的劣势而已……当我看到事实的真相,我再也忍不住嚎啕大哭。做子女的永远有权利来指责自己的父母,一切都是你们的错,我长到今天这个样子都是你们惹的祸!一切都是原生态家庭的错!
在课堂上,我拥抱着自己的内在小孩哭倒在角落,那个一直以来懦弱不敢为自己做主的小孩,想要努力挣脱束缚却无力站起来的小孩……我牵起了那个小孩的手,我开始与她一起面对过去心碎的种种……那个时候,我开始成长为一个愿意为自己的命运负责的成人……我是一切的根源……
于是回家后我开始和爸“破冰”,当时只是带着完成作业的心态,学习平静地和爸说出自己的感受与需求,包括内心深处那个问了上百遍的:“爸,你为什么不让我去北京?”
“那时候我们家是真穷,你也知道我们家有两个孩子,靠爸一个人的工资怎么撑得过去?而且那个时候,我是和教育局签了协议的,如果你不回来就是违约,违约的话需要付八千违约金。还有最重要的一条,你那时候说是要去读什么室内装潢,我听都没听说过啊!万一没有做老师好怎么办?我总得为你的稳定一生负责啊……”我在爸的面前第一次看到了他的恐惧,他对未知的不确定的担心;还有想为孩子提供最好保障的拳拳父母心……
“爸,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当我拉着他粗糙的手,看着岁月在他脸上侵蚀过的痕迹,看着羸弱不堪的身子骨一直承担着生存与生活的重担,看着他想要给我们更好的生活却无能为力的无助……我第一次读懂了父亲这个名词背后的意义——每个父母都在自己的有限里做了最好的选择……
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看着他寻求和解的眼神,第一次哭倒在他的怀里,生活并没有打垮他,但是他对我的那份歉疚却一直在心灵最深处无数次地啃噬着他本已脆弱的心脏……
“父母给了你生命,单就这一条就足以让我们感恩不已。我们有什么资格去苛求?”导师的话像是闪电,一次次划过我心灵的黑幕,裂缝处光进来了,我看到原本冻结的爱开始流动起来了……
“爸,对不起,请原谅……谢谢你,我爱你……”当我又一次深情拥抱住爸已经瘦骨嶙峋的身子,眼泪又一次止不住地淌下来……
与爸和解,与真实的不完美的自己和解,我才可以卸下这沉重的盔甲,破茧而出,转身去寻求去创造我想要的幸福,直到遇见那个最美好的自己……
亲子关系里,最美好的不是我给对了爱,而是在即使没有给对的时光里,你我也知道每个人都有他的局限性,父母已经在他的所知所见里倾其所有,给了你我的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