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当周法官Fiona邀请雅君去参加市长的竞选募捐宴会时，她答应了。她知道自己醉翁之意不在酒。周法官很早就提过想让她认识她干儿子。她的干儿子是蒋氏集团的管理人员之一，未来的继承人，也是她接近市长一伙人的好机会。为了她的案子， 她可以不择手段。 她的本想如果自己能取得他的好感，可以利用他。 可她见过他后， 打消了这个念头。市长对他说话的方式明显和其他人并不一样，市长与蒋家的关系，雅君也掌握得很清楚。按理说是个潜入敌军的入口。

但蒋继伟不大可能与她这种平时不修边幅的有什么化学反应。在她看来，他是那种被周围的人捧着长大的，穿着考究，举止端庄，换句话说就是太规矩了。所以真要和他混在一起，她必须会装，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没有那种演技。她还是把注意力集中在调查他父亲蒋伟国一人身上吧。毕竟她已经在他身上花了不少心思了，就算暂时还没找到特别有利的线索，她相信迟早会有突破的。

宴会的第二天下班后，雅君开着自己2006年的本田车回到了50平米的单身公寓。她坐在沙发上，瞪着自己客厅旁边一面墙上铺满的蒋伟国的照片，脑子开始在这个案子上徘徊。 总检察官在询问进度，她的压力不小。市长办公室给的答复都是敷衍了事，规避了他们很多的提供资料的责任。如果再拿不到搜查令，就召集不了大陪审团，总检察官很可能要把她的案子撤下来。 她后悔昨晚浪费了一晚工作时间，还不小心救下了市长。她也意料到会帮助一个自己想要打入监狱的人。只是本能在那一刻没有让她犹豫。她不会让他死得不明不白，那样全市人民会把他当成一名鞠躬尽瘁因公殉职的烈士。太便宜他了。

她的思绪被窗外的雷声打断了。今晚的雨很大。 已经是连续3天断断续续的雨水。干旱了很多年的加州，今年终于迎来一个解渴的雨季。她那几盆仙人掌已经被冷落许久， 却依然顽强得挺拔在阳台那3英寸宽的围墙。在今晚微弱的 月光抚摸下，正在贪婪得享受雨水的洗礼。有一勇敢的小鸟在他们旁边落脚片刻，也许是贪玩过了头，忘了回家。雅君很喜欢这种阴雨交加的天气，也许只有这种天气她才觉得别人也都被困在家里，像她一样，感受老天爷指定的软禁。也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又回到一个人的家里感到太沮丧。在她旁边摊着昨晚的宴会礼服。自己花了一周薪水买来的。 标签还藏在后背里，她开完宴会马上拖了下来，周一得退给商店。虽然她不是没有资本供她奢侈一把， 她不喜欢在这些地方花销过大。她承诺给孩子们的礼物比这要重要得多。她把衣服整齐得挂在衣柜里，洗了个热水澡后，从冰箱里拿出来提前准备好的蛋糕，放在沙发前的小茶几上，

点燃了蜡烛。 她坐在那，通过落地窗看着阳台地面上溅起的小水花，不精心地梳理着自己还湿漉漉的头发。头发从她的左肩膀绕到她胸前，发梢上的水一滴滴流下去，在她的木地板上形成了一小片积水。客厅里没开灯，只有渗进来的月光。蜡烛已经开始融化到了小蛋糕上。她拿起沙发上的毛巾，包住了湿漉漉的头发，盘在头上，把注意力转向了蜡烛，仿佛转向一个一直在黑暗中陪伴自己却保持沉默的朋友。她冲着蜡烛轻声的说:

“纪念日快乐!“然后，吹灭了它们。

她靠在沙发上， 摸起身边的手机，打了几个字，按了发出键。短信传送后”嗖“的声音响起来。 许久，雅君都没有再动。室内唯一的声响是冰箱偶尔的发动机启动的声音，墙上表的秒钟声。雅君疲惫地闭上眼睛，不小心挤出了已经含在眼眶里许久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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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旧金山的夜色与很多世界顶级大城市一样,灯火辉煌。被城市灯光淹没的星星悄悄得在天空中闪烁。只有他们才见证了这个城市种种的独一无二。离旧金山市中心30多英里外的一个郊区，一个600多平米的别墅里，瘦高的蒋伟国坐在自己的大书桌，看着手机。他头发已经半白了， 看上却是个年轻的55岁,上身穿了比较贴身的浅蓝色钻脖衬衫，下身是一条灰色卡其裤，手上戴着一块劳力士表。他戴着银边老花镜正在往手机里输入信息。 他的脸虽然已经显示出岁月的痕迹，但他的个头和健康的体魄还是赋予了他一股英俊气质。他正坐在一间 有欧式风格的大书房， 屋子里四壁都有内置的书架，花梨木制成的。 书架里摆满了各种经典书籍，分为艺术，经济，心理，时尚，小说等十几个分类，分类的名字用黑色的贴片镶嵌在每一个书柜的上方框架中央。但其中一个书柜专门留出来展示他各个年代的古典枪收藏。透过玻璃，任何客人都能通过这个展示柜看出他对枪支的喜爱。可此时， 书房的主人公的心思完全没 有在自己的收藏上。他坐在一张红木大桌字后面，全身心的倾注在手机屏幕上。

一条短信刚进来，他看完后，用语音功能回复。

“别生气了，我给你道歉。周日陪你去打猎，庆祝咱们的纪念日，怎样?”

“上次你就爽约了。”短信回复。

“那是特殊情况。吃晚饭了，周日见。”

“别吃太多油腻的，最近小肚子又大了点儿。”

”有吗?好，我注意.爱你”

这时，有人敲书房的门。 他先把手机关上，放进抽屉里。

“进来。”

蒋伟国的太太陈丽珍走了进来。

她60刚出头，中等个头，皮肤还很白净，虽已过花季， 还是一个美貌的女人。她没有任何老年斑的痕迹，戴着完美容妆，一看就是花了不小功夫维护自己形象的。她手上拿着一条披肩，带着温和的笑容说:

“伟国，吃饭了。有你最爱吃的干炒牛河，我教Linda做的，她现在做中国餐越来越拿手。”

蒋伟国脸上露出的微笑掩盖住了他内心的不耐烦:“好，马上来。你先去吧。“

可陈丽珍并没有马上走，她走过去把手里拿着的披肩放在他肩膀上，这两天天气比较凉，你要注意。你书房的暖气总是不够足。”

“我是为了不困，刻意调低的。”

“都这么大岁数了，还那么卖命，注意别着凉。你前两天感冒刚好。“

”好，我马上来了，谢谢。“

他看着她走出去，轻轻得把门关上，在她曾经站着的地方又楞神了几秒钟，深思着什么。他把刚才手机从抽屉拿出来，想发句语音，但刚张开口，他又朝她刚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下，改变了主意，放下手机，走出了书房。蒋伟国走到餐厅的饭桌坐下，默默得拿起筷子，品尝碗里的饭菜。妻子已经坐下了，但等着他动了筷子，自己才开始。“儿子说路上堵车，还得过一会儿到。”

陈丽珍说：

“他今天回来干什么?”

“回来不就好嘛，还需要干什么吗?”她微笑着回答。

“他一般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吧。”

“他说回来拿点儿东西。但听说你今晚也回来，所以才说尽量赶回来吃晚饭的。”

“哦。”蒋伟国弯下身去拿起了一本《经济学家》的杂志，一边吃，一边看看。

”最近公司还顺利吗?“

”恩。“

陈丽珍给蒋伟国把几个菜夹到碗里。又从她的家庭助手Linda刚拿来的茶壶倒了一杯，放在老公旁边。老公在他对面慢慢得往嘴里夹菜吃。他没有抬头也能感觉到妻子那双期待的眼睛正在盯着他，他无法自在。为了减少自己的尴尬，他也只好聊聊天。

“你今天都干什么了?”

”和几个癌症募捐项目的太太们一起吃了个饭，大家正在准备下一期的募捐活动。“

”他们今年捐款有些下降。不过继伟从基金那边已经答应给些帮助。“

”你不会还让他继续做那个市政府的那个低收入扶持项目吧?”陈丽珍突然紧张起来。

“没有，你放心吧，

那个早就结束了。”

“那就好，我们这个项目资金我觉得不愁，几家太太每家自己出一点儿也就挺体面的了。再一些有生意关系的中等企业，基本能凑个几十万。“话说到这 蒋伟国又继续阅读手里的资料。

陈丽珍让Linda把甜点拿上来。

“对了，我打算下周再去找Dr. Yao聊聊。我听你的。”

“哦?好好!”蒋伟国露出点赞许。“你找她谈谈，对你好。”

Linda从厨房回来了。

“你看今天我和Linda研究了一个新的甜点，松仁巧克力蛋糕，电视上学的。 你尝一口”。

陈丽珍切了一小块放在一个小碟上，又拿了一个甜点小勺给他。

”我没敢多做，怕你吃太多。“ 

蒋伟国尝了一口确实不得不点头称赞每位，但他没有继续。

”对了，糖尿病指标今年查过了吗，没事儿吧?“

”查了。“他又看了两眼手边的甜点，忍不住吃了第二口，然后把这个诱惑推开了。

”你什么时候见姚大夫.”他转移话题来帮助自己抵制嘴边诱惑。

“周五去。”

“她建议你一周去一次。”

“好。”

晚饭在两个人断断续续的谈话中， 和蒋伟国阅读《经纪人》杂志的沉默中慢慢进行时。快结束时，儿子继伟终于赶到了。

”抱歉抱歉，以后不敢这个时间从往家走了。“

”好不容易来一次，路上耽误这么久，快，你快吃。“陈丽珍让Linda给孩子热菜。

”我饿死了，你们都吃完了。“他看了看蒋伟国和陈丽珍，默默品味空气中的气氛。

”恩，Jack你吃吧。吃完了到我书房来一下。”蒋伟国一边说一边吞下了最后一口甜点，站起来往书房去了。

“您不和我们多坐会儿?”但蒋伟国没有停住去往书房的脚步。

继伟看着爸爸的背影，又看了妈妈。陈丽珍冲他挤了挤眼，仿佛说:“别理你爸。”

”怎么样，还是老吃饭店?你Linda阿姨做的饭越来越好，你应该常回来。“继伟刚要开口，妈妈打住他:”我当然知道你工作重要。我也不是不明白。我只是忍不住担心你的身体。

”要不你让Linda去我家住吧。“

”你就会和我贫嘴，我要真让她去，你也不愿意呀。最近生意还好吗?”

“恩，还行。”

“挣钱了吗?”

“妈，创业企业没有那么快。不用担心，会好的。”

“我知道我儿子肯定行。可为什么放着捷径不走,不听你爸爸...?”

“打住，老妈，我爸一个人给我压力就算了，您就别和他一起和我玩拔河了。”他耐心得应付着妈妈，一边说一边三下五除二得把端来的汤和甜点都吃了。

”妈，我先去楼上拿东西，一会儿还得赶回去。“

”今晚就走?不住一晚?”

“不行，明天早上肯定堵车。”

继伟一边说一边跑上3楼自己的房间。他的步伐有一种跳跃感，洋溢着一种轻松和自信。他的房间和他10几年前去上大学前没什么两样。Linda每个星期打扫一次，屋子总是随时准备他的到来。他走到自己的衣帽间，推门进去之前，在门上的镜子又看了自己一眼。他还不确认自己喜欢镜子里看到的这个人。自己卧室里这面镜子对他的意义特别。看到这面镜子里的自己，仿佛看到了多年前在这个房子里成长的自己，他总有一种与他对话的欲望，看看自己的进步是否让他感觉还满意，自己在成长吗?还是在原地踏步呢?他也无法不多看两眼自己左眼和太阳穴之间的那个胎记。这个胎记是青绿色的，没有什么可辨别的形状，有时候他觉得像个正在跳舞的小蜥蜴，有时候觉得想一片掉了2个角的枫叶，有时候他有更愿意把它想象成一滩不规则的河水。他看着它仿佛见到一个熟悉的老朋友， 或是敌人。他在不同的年龄阶段对这块脸上不寻常的特征有过不同的态度。今晚他冲它抿了抿嘴，既没有怨言也没有赞赏。和它‘对视’片刻后，许下了一个愿望，仿佛他的胎记是镶嵌在他脸上永恒的生日蜡烛， 供他来许愿。 有时候他会对着它气愤，但即使被激起了负面情绪，他也总能从对它的敌意中找到一股新的干劲儿。他打开了衣橱的两扇门，走到了最后一组上下一大排的抽屉里。他很快找到了储藏自己重要文件的保险箱，取出了自己的毕业证书，然后跑下楼去找爸爸。路过客厅时，他透过朝着院子的窗户看见妈妈在花园的小亭子里正在练习太极。她的动作仿佛越来越专业，已经都不用跟随DVD的课程了。妈妈的脸上已经没有了在与丈夫和儿子相处时候的慈笑，只露出一种平和。让继伟看上去感觉母亲好像很遥远，即使他走上前去也会认不出自己妈妈优美的姿势让他能看很久，可他还要赶回去，而且感觉肚子还是有点儿饿，刚才吃得很急，只添了个半饱。他往左手边的饭厅走去，想再拿两块蒜蓉面包，可Linda早已经把桌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客厅和饭厅的空空荡荡， 被吊顶灯的亮度衬托得更明显。只有墙上的壁炉里闪烁的火焰提供一点儿声气。继伟自己也不确认这屋里洋溢的是一种平静还是一种凄凉。

“爸，有什么事儿吗?”他敲门进去后还没坐下来就问。他心里也知道爸爸想说什么，只是想拖延时间。

“没什么事儿，就是老爸关心一下你最近的动向。”老爸也会打“延误”炮弹。

“还是那样。Beta产品运行不错，客户反映也还可以。已经开始考虑进行融资了。您的天使投资一定会有收获的。”

“我不担心这个。“

蒋伟国停顿了小许，添了些许严肃说:”我上次问过你的那件事儿，你考虑了吗?”继伟也用更加郑重其事得语气回答:“爸，我说过，我需要时间，我真的没法答应您，您暂时别问这个了好吗?”这明显是个敏感话题。蒋伟国略显失望，但是还是勉强得微笑 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

”那我上次问您的那件事儿呢?“蒋伟国的声音比爸爸问他的时候略添了些攻击性。蒋伟国察觉到了儿子对他的反问是平衡自己对他的压力。好胜心强的儿子在板他一局。

“我也需要时间。”

继伟没有笑。 他没有觉得爸爸的机灵回答好笑。他本想把昨天遇见雅君和她要调查市长的事儿告诉爸爸。可他保持了沉默。在父亲这样的谈判高手面前，他知道，他唯一能占上风的方式就是少说多听，直到该他离开的时间。

此刻蒋伟国家不远的US101的高速公路上。车辆来回穿梭不停。一个无人驾驶的车辆正在2名乘客以上的专用道行驶，看来这位“驾驶员”还在培训中，辨认特殊车道的功能不健全。它保持着每小时65英里的平稳速度，不紧不慢得驶向未知目的地。在它旁边路过的驾驶员们，好奇得多看了两眼，但也并不吃惊。无人驾驶车辆，就像高速公路上的垃圾，被压死的鸟或是没有修好的坑一样， 已经见怪不怪了。除了一个不耐烦的车主用喇叭抱怨他前面的车辆速度不够快以外，一切都沉浸在快速转动的轮胎声中。

蒋继伟在回家的路上时，雅君正在US101高速公路上漫无目的开着快车。他们的车在某一个高速公路的监视录像里曾经同时出现过一秒钟。她开车时脑海里播放着她睡梦中经常重游的那一幕。现在的她面对这一幕，早已不恐慌了，反而她想停留在那刻，让自己慢慢走上前去，去抚摸他们。那种能够触摸他们身体的感受是多么的难得。她开到了靠近海滩的出口，下了高速,去了一个并不为人熟知的岸边，看着浪花的翻滚和喧哗，仿佛那一刻她并不孤独。她沉浸在这湿湿的空气中时，与大海融入一体。过了许久， 短信铃声响了，她看了一眼口袋里的手机:

“Hey，the judge approved the warrant, you can go ahead now.”这个消息让她从与海浪的共鸣中回到了现实。得到了搜查令意味着她可以开始下一 步了。她的嘴角露出了略带苦涩的笑。

第四章：

Fiona放下手机，又重新进入了工作状态。虽然早已过下班时间，她还在办公室里。法官的黑袍还没脱掉。今天下午最后一个案子让她有些久久不能平静。一个满脸的仇恨未成年人，站在了被告席上。检察官决定把他作为大人定罪，可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妥。但虽然她有反驳检察官的特权，她并不喜欢滥用，那样在检察官中会烙下不好的名声。但问题的关键不是得不得罪检察官，而是她不知道怎么样对待这个15岁的孩子。法官的权力很大，担责任也重大。孩子的命运掌握在她手里，她感到压力重重。

她的手机突然又响了。“今晚计划有变化吗?”“没有。”“我这边全部障碍清除:)”“好，我这就出发。”“今晚跑步去?”

这个短信给了她一个放下工作的好借口。也只有他才能把她从工作的压力中拉走。她脱下黑袍，拿了包，离开了法院。在法院的台阶上，她转过身来多看了几眼这座一百多年的建筑，一座已经拿走她这大半辈子的老楼。她还是辩护律师时候，就基本每天都在出庭;做了法官后，更是每天戴在法院的圈子里。有时候她也会想，如果当初她没有这样选择，自己今天会在哪一类的生活圈子里呢。可她不允许自己在这条思路上停留太久，她怕她会后悔。

Fiona按时到了晚上约会的地点。这是金门大桥公园东南角的联排别墅去。这一代是黄金地点，人口密度比较大。房子建造得密密麻麻。房子之间都没有任何缝隙。城市策划员也考虑到了房子联在一起更有利于抵抗地震的袭击。房子只有前后有窗户，采光不是最佳，但由于这里与公园这么近，很多人都很喜欢在这一带，是一个很适合体会温馨家庭生活的地点。

Fiona曾经想过，如果当初建立了家庭，也会选择在这里买房。她按了3号楼的门铃。打开门来迎接她的是一个穿着宽松T恤衫，和占满了彩漆牛仔裤的男人。他带着黑框的眼镜儿，看见Fiona露出了亲切的笑容。他们像老朋友一样拥抱。他们松开对方后，彼此近距离看了一会儿，然后他在她唇上轻轻得吻了一下。

”Chardonnay?”他猜出她嘴里有白葡萄酒的味道。“我就喝了几口，这都能被你尝出来。”

”怎么，案子这么棘手，又让你偷偷在办公室里借酒浇愁啦?

“算是吧。”

他们一边说一边上楼进到房子里。他们来到一个被档次参差不齐的老家具装饰的客厅，正中央有一副他画了一半的油彩画。画架的三角架下面铺了一大块帆布，防止滴下去的油彩洒到原木地板上。

“大海?新作?”

“还没想好，就是先用蓝色找找灵感，还没想好是一个梦境，还是天空。估计今天和你喝完酒就知道了。”

“还得靠酒精找灵感呀?”“你太不了解我了，灵感是和你聊天。“

”回答不错.”

Fiona把包放下，从一个卧室的衣柜里拿出了运动体恤和紧身裤穿上，她的男伴站在门口看着她换衣服，好像他们每天都这么过似的。

”继伟他们都好吗?“画家一边去衣柜找衣服一边问。

”你都一个多月没时间理我了，见面就问别人好不好?“

”咱们不是短信很畅通吗?再说了，你也总问我的孩子，继伟不就相当于你的吗?关心关心嘛。“

Fiona笑了笑，但没多说。她其实并不想知道太多关于他儿女的事儿。

”还有那个你新收录到你保护伞下的年轻人，就是你要介绍给继伟的，怎样?两人来电吗?

“我现在顾不了他们两的化学反应了，前两天发现这个雅君已经把市长给得罪了，好像正在调查贪污有关的事儿?真是初生牛犊，市长那有这种传言不是一天两天了，要好做，大家早就抓他这条大鱼了。我估计就是她的上司利用她年轻，把这个受累不讨好的案子给她了。办成了是他的丰功伟绩，办不成，就变成是新人办事不利，那她的法律生涯也就难走了。雅君这种年轻人我见多了。正义感强烈，理想主义，外刚内柔，很容易吃亏的。”

”你呀，又在这这杞人忧天的。人家自己如果做得劲头十足，也许也不一定做不成。要知道你这么有母性，早知当初...“他意识到自己下一句不该说，但她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帮着他转了话题。

”杞人忧天?厉害，新成语?“最近和儿子一起补习中文。”

Fiona换好了衣服，停了下来，看了看他，他走了过来，温柔地用手背抚摸了一下她的左脸颊。

“快，你去换衣服，太晚了，去太晚了，回来睡不着觉了。”

他也换好了运动装和旅游鞋后，两个人按计划沿着金门公园往西一直跑到了太平洋岸边。此时的雨已经停下来。在夜幕下他们欣赏了一会儿被星星点亮的海浪。海风吹着他们汗涔涔的身体，他们冷了，就互相拥抱着取暖，身体和心理共燃烧。他深深得吻了她一下，不是饱含情欲的，是那种彼此间毫不怀疑，富有温情的吻，他们之间有着一种无须太多语言和承诺的感情。停留片刻后，他们又一起跑回了别墅。

冲了个热水澡后不久，Fiona的男伴接了个电话，去楼下开门。回来后手里拿着几个外面包。

“什么美餐?”

“GrubHub，一个网上送餐的网站，我定了披萨和烤鸡翅。”

“我知道GrubHub是什么，你以为我那么老掉牙，跟不上科技。”他从餐桌子上拿起了一瓶已经打开瓶塞的红酒。

“喝点儿?”

”恩，好。“

他们吃着30美金的外卖，品着100多美金的红酒，坐在这个充满了艺术气息的客厅里，在一个他从旧货摊淘来的仿法国十八世纪的沙发上，一起看了一部悬疑片。电影里的情景早已没法吓到他。她天生胆大。在法庭上她又看了那么多不同种类的人，她已经没有吃惊的能力了。明早他们又要回到各自的生活中去，不知再过几个星期或几个月才能见时，她还会因为脑子里浮现出他与太太一起带着孩子过日子的景象而忍不住心痛。在那一刻，她把他紧紧得抱了一下。这一晚，他们没有做爱，看了一半电影就在沙发上盖着毛毯依偎着睡着了。两个人在不同时间醒来过，但谁也不愿意叫醒在熟睡的另一方。

Fiona没有作法官之前一直是蒋伟国多年的私人律师。在继伟父亲这种有分量的家族，遇到了问题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律师，老婆孩子不知道的秘密，律师都知道。Fiona看上去很文静，并不是那种让人觉得开口就能吃人的那种，但是在辩护律师中确实非常受尊重的佼佼者。她可是那个年代旧金山律师事务所中为数不多的女合伙人。她在法律知识上十分精通，在关键时候会把必要的权威性拿出来。需要的时候也会利用自己的女性聪明与她的男对手们玩心理战术。她其实与蒋伟国有一点血缘关系，算是1/8表亲，与继伟也从小就见过很多次面。所以即使她当了法官，律师协会条例要求她不能再为别人辩护后，她也可以无偿的作为家庭成员为他们提供法律意见和咨询。父亲对她的尊重与对妈妈的那种平淡形成很大的反差。被干妈还有姐姐这样的女人包围着，继伟也不出乎所料更被外表比较刚强的女人所吸引。妈妈的温柔自然是自己的避风港，但在面对世界的竞争和难测时，他需要的是一个并肩作战的伙伴。他自己遇到过几次小麻烦，有干妈在身边保驾护航，都能感到安全。

早上蒋继伟去市中心办事儿顺便到法院与干妈Fiona吃了个午饭。

”谁让我的阳光男孩发愁呢?“Fiona看他情绪有些不对劲儿。

“还能有谁?”

”还和你爸闹意见呢?不会的，你爸爸不是那种人。”

“您总是向着我爸。你们是死党，不肯和我说实话。”

”你这小子，冤枉我，我这个‘知心姐姐’做得挺称职的。你爸爸有点儿工作狂。你妈妈都理解他，你就别在这替古人担忧了。

“他大部分都在外忙应酬。找借口在SF办公室附近买公寓住。旧金山到底有多少是应酬，多少是诱惑，只有他一人知道。“继伟这句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没有看着干妈。

“你还是太不了解你爸。他是个很专住的人。他大学时候就不是招花惹草的人。”

“是呀，他的专注可能不是在妈妈身上。”继伟一边说一边喝完了手里的一小杯啤酒。

”你妈妈有你这个孝顺儿子真不知道那辈子修来的福气。“

”您不觉得我妈很孤单吗?我爸没时间陪她，她又不工作，又不是那种爱和别人的太太们一起逛街购物的女人。不管老公回不回去，她都把家里安排的井井有条。连我的房间也让Linda总是在打扫。我就是感觉她除了晚饭后，在院子里和Linda聊聊天，睡前她看着视频做太极，这一天就这么过来了。。。”

”那你不能劝劝她去多参加些活动。”

“她也弄一些慈善募捐活动什么的，但。。。哎，算了，我可能也是因为对我老爸有些意见才觉得妈妈有些可怜吧。“

”你爸爸他已经是很开通的，你对他还这么大意见。我现在真是庆幸没孩子，做父母真难。他这人就是不善表达。他给你大多是正面鼓励和支持。他来美国时候也不小了，还接受美国人那一套，我觉得挺前卫的。他想让你接管公司这肯定是难免的。但他不是也没逼你吗。”

“说不逼我，但昨晚又在给我默默里施加压力呢。有那时间，不如陪我妈妈聊聊天。现在姐姐也不在身边了。我妈她。。。”

“别小瞧了你妈妈，不要以为她是个头脑简单的家庭装饰品。她非常了解你爸爸，她从来不责怪老公是她的聪明。很多女人可能都羡慕你妈妈这种阔太的生活。但是争取到这种生活的前提是做一个温柔极致，对老公从不抱怨的贤妻良母，谁能做到她这么好?这样的女人不知道内心要多强悍。我都自愧不如呀。”

“不会吧，干妈，您这个杰出的女强人，不大可能会羡慕我妈吧。”

Fiona严肃得说:“总之，我们都是选择自己能承受的生活。我有我的缺陷，你妈有你妈的烦恼。比如说，她就发愁为啥她儿子还没个固定的女朋友。怎样，你还是说说你今天的真正来意吧“?

继伟一脸不解得看了干妈一眼。”您说得是?”

”还装?“

“这么容易被看穿了?把她电话给我吧!嘻嘻”

—从干妈那里回到Mission地区的办公室，继伟满怀希望的开始了今天的工作。他刻意把公司的住址放在了Mission，这个并不怎么时髦的地区，一方面削减开支，一方面让自己远离市中心的喧闹，让团队专心做事儿。现如今的软件服务商与客户的物理距离越来越不重要了。但是很多公司还是为了门面和与投资商联系方面的考虑，把公司放在中心地点，可是那样下来也难免不被最新的”科技潮流“或”投资热点“分散注意力。继伟相信自己产品所需的新知识大家都可以在网上看到，不必要为了交际场合的种种噪音耽误太多时间。

除了自己专注自己的事业，他也在筹划着怎么再次见到这几天经常浮现在脑子里那个人。他干妈和工作上与雅君合作并不紧密，所以也只有她的工作联系方式和邮箱。继伟虽不像卢峰那么怕空窗期，但遇到勾起自己好奇心的人，也不会因为害羞而迟疑。他发了一封简短的邮件做了自我介绍，邀请她出去吃饭。

”Hi

there，this is Jack，we met the other day at the Mayor’s fundraiser. Can I invite you for

coffee sometimes? I recall you had some questions about my family and the mayor，maybe

I can be of help?”

Jack Jiang

他下意识得期待着，觉得他会很快得到回复，可2天过去了，他都没有收到片语只字。他怀疑是否进了她的垃圾邮箱，或者自己故意弄得很简短的邮件显得不够有诚意?

他又打了她的工作电话，留言了，但又过了两天，还是没有回复。他尝试用领英，脸书等网络社交找她的信息，可她好像很注意隐私，大众能看到的部分很少。这样的失落继伟还是第一次。虽然他不常需要追女孩，但只要他出击很快就有所回应。这让他工作状态开始有些烦躁。好在他自控力还不错。他对自己说可能是自己几个月都没有约会了，生理和心理都有些空虚。他凭毅力把自己注意力转回工作中。这周没打算再联系雅君，好事多磨，他知道有时候欲速则不达。

可欲望总能找到巧妙的机会满足自己。过了1周，他从一个风险投资基金开会后开车回公司，经过市中心，他在一个红灯停下时，抬头看到了他的干妈和雅君一起工作的法院大楼。他顿时有一种冲动，他没有想太多，就改道往右转，来到法院大楼。他心不在焉得找到了一个停车位，奔着干妈的办公室去了。干妈正巧从办公室走出来，:“继伟，你来了，最近我见你有些频繁呀。什么事儿?“继伟还没回答，

Fiona看了墙上的表说:”不行，我没时间，我有个公务午饭，你怎么不打电话和我约?”继伟一边跟着她往电梯走一边说:“干妈，雅君在哪个办公室?““你小子，我还自做多情呢。怎么你们没联系上?我没时间和你说了，检察官的办公室都在西翼，你去3楼302问问。”她一边说一边消失了。工作起来的Fiona还是很专一的。

继伟用楼梯找到了西翼302。法院的这一侧，他以前没来过。但和干妈的那一面一样，高高的屋顶，单调的灯光，给他一种低沉和庄重的感觉。也许这种执法的机构需要这种严肃吧。但他还是觉得在这种地方会有些压抑。他推开302的门，，屋子里都没人。这门口的区域有一个办公桌，好像是接待用的，桌子后边有一条通往两侧办公室的过道。每个房间朝着接待室这边的墙是一扇很大的玻璃，但玻璃的一半是不透明的，所以里面办公的人如果坐这，外面的人是看不到的。继伟探头往每个屋子里看，可屋子里也没人。他想起来已经是中午了，大概都出去午餐了。他深呼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信心一直坐在那等45分钟，时间越久，他就会没有了冲动带来的勇气。他感觉自己越来越紧张，还在犹豫该不该离开时，听到右手边的房间里有动静儿。他又探头去看，雅君刚才一直在翻阅桌子后面档案柜下面抽屉里的资料，现在站起来了。继伟一秒也不敢耽误得上前去:

“Hey.”

雅君一直在集中精力看资料，明显被他的招呼吓了一跳，不过倒也没特别大的反应。她礼貌得笑了一下。“你是。。。周法官的干儿子?”

“对，我还害怕你不认识我了呢?”

“这么巧，怎么来找周法官，走错地方了?”雅君一边看手里资料一边问，有些心不在焉。继伟犹豫了一下，还是从实招了:“不，我是特意来找你的。”“哦?”雅君这下抬起头，挑起眉头略表惊讶，“怎么被我同事起诉了?找我来说情?”

“哈哈，你真逗，我暂时还没有那么大的能耐。还没到要你们出面的级别。我看你不肯回我邮件，又不肯接我电话，我只能夹着尾巴来闯办公室了?”

“你写邮件给我?还打电话，有吗?我怎么不记得?“

“你是不是专门有个过滤器把邀约人的电话和邮件都给屏蔽了?”

“邮件很有可能，我们这网络安全措施比较严格。但电话，Oh，对对，我是听过你的message，你叫Jack?”

“没错，你的记性真好。” 继伟是讽刺她。

但没有产出什么效果。他也不知道她假装还是真的不确认他的名字才这么问，他的自尊心微微受创了。

“我记得你的留言，我那天好多条，忘了回你，最近案子有些重。不好意思。你坐吧。”雅君的严肃让Jack心里更紧张了，但他还是硬着头执行自己的计划。“那我现在来了，你可以当面回我了。”“回你什么?”雅君又一头雾水。

“肯不肯和我一起吃饭呀?”

“你到一点不浪费时间，直奔主题?”

“我都已经等一周了，已经很有耐心了。”

雅君终于停下手里的事儿，把注意力完全给了蒋伟国。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让Jack的脸开始发热了。“你确实挺可爱，那就现在吧。。。”雅君显得并不那么反感他有些鲁莽的来访。“现在?”

“对呀，你都等一周了，再让你等多没礼貌。”雅君略带调皮的表情说。这时一位穿着西服的男同事拎着两个塑料袋冲了进来，兴奋得说，”Guess what I got?”这位男同事看到继伟后，脸上的兴奋减了一半儿，”Oh，you

have a visitor，sorry to interrupt.“

“Anthony，this is Jack，he is Judge Zhou's godson.”“Oh，Hi，Call me Tony.” 

Tony把塑料袋倒到左手，把右手伸给继伟，眼睛迅速打量了继伟一番。然后对雅君说，“I caught the last of the fish stew special from across the street.”

“great，do we have enough for three to share?”雅君用手指着继伟.

Anthony迟疑了一秒钟，还是大方地说:”Of course.”依继伟的本性，这时候人家买了饭来明明是与雅君分享的，他会很识相得告辞。但等到的机会，他不会轻易放弃，他厚着脸皮坐下来了。要享受这个看上去很有可能是情敌的男人买来的鱼肉汤。Anthony长得一张清秀的脸，说话客套，肢体语言自信，个子比继伟矮了些，可能是意大利人的血统耽误了他。气势上站着的时候自然差了一些，但坐下来，也就没那么明显了。雅君坐在她桌子后面，两位男士坐在桌子对面，像两个和她有约的客户。桌子的宽度不小，所以两个男人都感觉她遥不可及。他们两个互相尴尬得微笑的同时，努力得寻找可维持场面而谁都并不感兴趣的对话。

“What do you do? How did you know Cleo? Where did you get this lunch box?

Quite tasty...”等等与他们心中主题无关的话题。更糟糕的是，作为两个人坐在一起的唯一原因，雅君并不帮腔，反而故意不怎么说话，看看两个男人到底怎么处理场面。脸上也没有特别努力得隐藏她对此的享受。就像一个心理分析师用一张空白点脸让两位自由得体会各自的焦虑。

僵持了大概30分钟，无聊的话题也用尽了，午饭也吃完了，两个大男人都没吃几口，都被看戏的雅君吃完了。Anthony还有个会，不得不赶在继伟之前走，下午估计肚子要打抱不平了。继伟心里一阵胜利的喜悦，自己比’敌人‘坚持得久。他和Anthony告别后，继续执行自己的来意。

“怎么样，什么时候?”

“什么什么时候?”

“装傻不适合你，李大检察官。我都陪你和另外一位帅哥吃了顿很难下咽的午餐，总得奖励我一个好吃点儿的饭局吧。“

“哦，这个鱼汤不好吃吗?我可觉得好吃得很呀。”

“你我都知道我说的不是味道问题。“

“呵呵，”雅君冷笑了一下，她本以为蒋继伟与她不可能有什么互相吸引。现在他找上门儿了，谁会嫌弃崇拜者多呢?她心里有些受宠的感觉，也觉得他没有那么让她讨厌。但她的理智告诉她这种略微冲动的男人不可靠，不会有持久性，而且很可能对她办案子造成障碍。她把剩下的空饭盒装在塑料袋里，打了个结，扔在办公室外的一个特意为回收用的垃圾桶里。她走回来拿了几个吃饭前刚找出来的文件往外走。这次走到与继伟坐的位置平行时，她停了下来。她一直很调皮的眼神已经消失在严肃的表情里，“蒋先生，我能理解你对我有一种好奇心，我不怀疑你的诚意，但你如果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的工作是专门查处你父亲和市长这种高高在上，习惯了把法律放在他们手里捏的人。我们站在立场完全对立的队伍中。你可能习惯了不惜代价满足自己好奇心，但我不希望你因此浪费的我时间。”说到这，雅君伸出了一只手，准备用礼貌的握手送走这个不祥之客。继伟耐心得听完这位女人的教训，斟酌了几秒钟，缓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不紧不慢得把手伸过去抓住了她的手，但没有放开的意思。“好像对一个没聊过几句的男人，你已经很自信的下了很多定论，可我明明记得在法律界最重要的宗旨是没有证据前，我们都必须被视为无辜的。”雅君强行收回了她的手。然后她用机关枪似的语速说:“

“你们家最大华人家族之一。你父亲之所以不需要亲自出席市长的活动是因为他可以随时拨通市长的直线，或私人约见他。有时候市长还会亲自到你父亲办公室去。你父亲不只在本市，也在其他很多加州地区有影响。州长的竞选基金也有他的一份。你很清楚你们家人在本市的地位。毕业后你也尝试逃避这个用财富堆起来的监狱。但是你从小被父亲在生意场合带出来走动，你是个商人。你很快从理想主义和叛逆心理转回到你有用的现实。你意识到可以从父亲这里学习到很多东西，即使你很抵触他的成功笼罩在你身上的压力。即使自己要开辟自己的事业，你明白必须耐心做学徒才能有翻身之日。除了父亲这里拿资金，你也想通过父亲的关系积累人脉。这一切是非常明智的做法。“雅君停顿了一会儿她的陈述。故意放慢速度，找回那个先前的笑容。”我觉得我了解的不算少了。”

雅君一边说，一边被他脸上那个胎记吸引着注意力。她第一次见他时候就对这块记号印象深刻。开始她感觉这块胎记的形状让他显得有些凶气，但是现在发现他还是比较爱笑的，这胎记又仿佛让他显得更温和。她隐约觉得她曾经在哪里见过类似的胎记。这时，继伟正要笑着对她刚才的那番话做什么回复。她没没给他机会。

“Have a good day，Mr. Jiang.”

她没有等继伟说话就往外走了。继伟一个人站在她的办公室。还在对她刚才那番话意犹未尽。虽然她说的这些有很多地方确实还蛮符合自己的，但这并不代表她真正了解他。他没有失去信心。但他现在明白这女人有一个厚厚的盔甲，需要时间才能脱落。她说得没错，他从小到大并没有过自己不能满足的好奇心。但他也很确信自己不是一个无聊的人，

她对他的吸引力应该不是一个表面现象。她的那种胆识和镇静是他一直内心渴望的。要说她的外貌和体型不能算是他接触过的女生中多么数一数二的。也许这就是为什么他来她办公室之前他几乎已经想不起她长什么样了。可现在的他像那晚一样心动。她强势的样子也给她增添了几分魅力。他从她办公桌上的名片台上拿起了一张，抄下了她手机号。”来日方长。“他默念着一步一步往大楼外走，东张希望得找她的背影，奢望着离开前能再撞见她。

他没能如愿。但他了解自己，他能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