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看陈其元《庸闲斋笔记》，陈先生出自海宁世家，留心世事，阅历丰富，不愧是名笔记，料很多。有点意外的是，陈其元心目中的淫书之首，是《红楼梦》。
他的理由是：“（《红楼梦》）描摹痴男女性情，其字面绝不露一淫字，令人目想神游，而意为之移。所谓‘大盗不操干矛’也。”
陈先生讲得如此透彻，该是认真读书的心得。可是很遗憾，“丰润丁雨生中丞巡抚江苏时，严行禁止，而卒不能绝，则以文人学士多好之之故”。
读《红楼梦》，对思想不利，对身体健康危害更大。陈先生回忆，自己年轻的时候，读书杭州，听说有位商人的女儿，长得好看，还善作诗，却因为酷爱《红楼梦》而得了病。后来病危，此女的父母痛恨《红楼梦》，把书扔火里烧掉，此女大哭：“奈何烧杀我宝玉。”登时归天。
类似的事情，据说一直到现在都是时有发生。当年我看《红楼梦》，父母似乎也有些紧张，曾委婉地加以劝阻，不过后来见我并未魔怔，便作罢了。
对曹雪芹这种间接杀人犯，陈先生没有好感，不过对曹雪芹的父亲，印象是不错的。“此书乃康熙年间江宁织造曹楝亭之子雪芹所撰。楝亭在官有贤声，与江宁知府陈鹏年素不相得，及陈被陷，乃密疏荐之，人尤以为贤”。曹寅号“楝亭”，认为曹寅是曹雪芹的父亲而不是祖父，与袁枚意见相同，和后来胡适先生的考证相反，值得注意。
可惜，曹寅的贤不能抵消雪芹的业，淫书《红楼梦》给曹氏家族带来了永久的伤害。“嘉庆年间，其曾孙曹勋以贫故入林清天理教。林为逆，勋被诛，覆其宗。世以为撰是书之果报焉。”
曹勋因为参加天理教导致宗族覆灭，这都是叔祖曹雪芹写《红楼梦》的报应，这报应挺曲折，挺离奇的。不过，这足以让陈先生感到欣慰了！
（【清】陈其元撰，杨璐点校：《庸闲斋笔记》，中华书局1989年版，1997年第2次印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