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参与永冬泩双月征文第一期【谁】
天空没有留下鸟的痕迹，但我已飞过——泰戈尔《飞鸟集》
那日，傍晚时分，裹住夕阳的云变成柔软的粉橘色。换掉职业装，揣起手机，拿上耳机，顾晓雨心里计划着一场从今日起的跑步计划。慵懒了一整个冬日，隐匿的脂肪悄无声息地在身体各个角落逐渐壮大，正是春暖花开的好时节，顾晓雨决心与它们切磋较量一番。
踩在小区公园的红砖小径上，她认真地做起热身运动，几组拉伸后，伴着耳机里旋律悠扬的春日序曲，顾晓雨开始匀速跑起来。前五百米时，顾晓雨自觉身轻如燕，脚步轻盈，渐渐地，她开始感到小腿处似乎被缠上一圈又一圈无形的沙袋，愈发沉重难行。最终，春日里的首次跑步，便以顾晓雨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儿、脚步沉重地宣布告停。
她没有立即找地儿坐下，而是沿着蜿蜒的小径散起步来。道路两旁的矮灌木丛早已郁郁葱葱，仿佛亭亭如盖的绿伞。数米外一片玉兰树的枝头上缀满硕大的乳白色花朵，宛如一只只纯洁的和平天使落入凡间，无声地传递着爱与和平的希望。前日深夜里的疏雨骤风，让不远处的海棠林变成一派绿肥红瘦的景象。
沿着小区深处的曲径缓步向前，她忽然注意到不远处长椅上的一位老爷爷。老爷爷低垂着脑袋，半天没有一个动作，从心底涌上的不安促使她快步上前。走近后才发现，老爷爷低垂的脑袋一点一点，幅度轻微，咽腔里发出均匀的轻鼾声。顾晓雨不禁失笑，原来是一位犯春困的老爷爷呀！一头浓密的黑白花发，红润的额头上满是岁月的痕迹。顾晓雨心里猜想着，最上面的那条也许见识过老爷爷当年在某地指点江山的风采，倒数第二条也许全程亲历过老爷爷生命里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傍晚的春风对上了年纪的老人家而言终究是温暖不足，凉意有余。她轻轻唤了几声，被扰乱清梦的老爷爷一脸懵懵，配合着瞌睡后红通通的双颊，甚是可爱，怪不得人总说，老小孩儿，老小孩儿。
顾晓雨待老爷爷醒完神离开后，便转身慢慢回走，蓦然间，记忆将她拉回到那些年。彩虹色的那些年或中二热血、或怦然心动、或幽默逗趣儿、或天真率直……犹如青春剧目般在她眼前一幕幕浮现、展开。
夏季，窗外的蝉鸣，教室里的课桌椅，随风翻动的书页，黑板上的粉笔字，少年脸上午睡的红痕……这一切构成了青春旋律的音符。无论教室外的走廊上，还是教室内的过道里，均是一片青春洋溢的闹哄哄。
“叮铃铃”，下午第二节课的铃声骤然响起，男孩儿女孩儿们仿佛离雁归巢般迅速安坐回自己的座位。这节课是物理，虽是班主任的科目，但是顾晓雨最不擅长的科目之一。前几次测验试卷上鲜红的不及格分数，让她颇受打击，不禁怀疑当初文理分科时选择理科究竟是不是正确的选择？每次物理课前，她都告诉自己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听讲。可是，夏天的瞌睡虫似乎格外猖狂，它们会顺着你的衣袖，沿着你的裤腿，像敌人般逐渐侵占你的脑袋和眼皮，脑袋越来越沉，眼皮也愈发难以撑开。
“砰”的一声，顾晓雨一下惊醒过来，而全班同学的目光也“唰”的集中到她的方向。在她还沉浸在惊吓当中时，旁边响起一道七分抱歉三分笑意的声音，“老师，不好意思，我没坐稳，打扰到您讲课了……”顾晓雨连忙扶起地上的女孩儿，与大多数同学一样，还是没忍住笑意，让对方闹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啊，哈哈…，我今天也困得不行”，顾晓雨捂着嘴，朝女孩儿小声解释道，“所以才没注意到你，哈哈…”
顾晓雨的物理科目成绩如此之差不是没有原因的。不管是下午的第几节课，只要是物理科目，她就必打瞌睡；然而，这位女孩儿呢，只要是下午的课程，甭管讲课老师多么激情澎湃，都无法驱赶走女孩儿身体里的瞌睡虫。于是，俩人便约定着相互监督，双方可以尽情使用掐、拧、踢、戳、刺等各种手段来帮助对方驱赶这群夏日的“敌人”。每周班级里的座位都会前后移动，为的是每位同学都有机会坐在第一排。这周恰好轮到他们在最后一排，没了后座的依靠，摇摇晃晃的身体便一个后仰，摔到地上。女孩儿性格开朗活泼，是一位如星星般闪亮的同学。纵使时光流逝多年，顾晓雨每每想到和这位星星女孩儿在课堂上的小动作，仍会笑得眼不见牙……
顾晓雨和身边儿这位足球男孩儿已一周没讲过话。之所以称呼他为足球男孩儿，是因为他非常喜欢踢足球，无论春夏秋冬，总能在绿茵场上瞥见他奔跑逐球的身影。顾晓雨无奈之余，开始反省自己，当时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那日，身边的几个男孩儿聚在一起嘴欠地讨论班级里的八卦。待其余同学离开后，顾晓雨终是没忍住，骂了，也可能说教了他几句。
足球男孩儿语气委屈，“他们的嘴比我欠多了，你怎么不骂他们，只会骂我……”，浓眉紧皱，面红耳赤。当时的顾晓雨觉得但凡自己是个男孩儿，估计俩人早已上手。一米八的大个子，顾晓雨瞥了他一眼，心道，怎么会这么小气计较。一周过去，她也自觉不该骂人，少年的自尊心和发型一样重要。
顾晓雨中午没在食堂吃饭，而是去校门口的牛肉拉面点了一碗鸡汁炒饭。回来的途中，她拐进马路对面的小巷子里，出来时手里提着一杯足球男孩儿常喝的椰果奶茶，还泛着冷气儿。赶回教室时，顾晓雨将袋子搁在足球男孩儿的桌面上。足球男孩儿抬眸看了她一眼，常年户外运动的深色脸庞上混杂着惊讶、开心、歉意等各类情绪，最终全部转换为一种冰雪消散的释然。一会儿，他慢慢吞吞地从桌肚里变魔法似的献出一块奶油芝士面包，看面包上层芝士融化的程度，想来已经藏了一上午，俩人相视一笑。自此之后，两人的同学情谊更甚。也许，在乎才会更在意？少年时的感情就是这么的简单、纯真、率性……
又要换座位了，这是班级的传统，按照班主任的话来讲就是“通过一对一的组合，实现学习资源的合理分配”。顾晓雨读书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对换座位在心里感到百般不乐意。她和身边的智慧男孩儿才刚刚建立起牢固的“革命”友情，就要面临分开，甚是愁人，两人窝在座位里，默默向对方吐槽。
自与这位智慧男孩儿打上交道，顾晓雨忽觉自己的学习有了章法，得了要领。两人初次对话时，已是高三第一学期的末尾。顾晓雨并非班级里的活跃分子，智慧男孩儿若非成绩突出，更是查无此人，因为他真的惜字如金。最初的相处些许拘谨，偶然在一次针落可闻的晚自习上，两人偷偷传纸条来讨论班上一件趣事儿时，关系才逐渐熟稔。顾晓雨从男孩儿身上学到很多有效的学习方法，她帮男孩儿不擅长的英语科目，最终两人商量后去请求老师，才没有被重新分配。智慧男孩儿最大的爱好是打游戏。高考前放假三天，顾晓雨放任自己看了好几部电影，而他在网吧里打了一整天游戏。高考成绩很快发布，双方都很满意。在此后多年的时光里，顾晓雨每每想起智慧男孩儿，总不禁感慨，真是个聪明又任性的人儿啊！
冬日的清晨，天还没亮，早自习还未开始。裹着羽绒服的顾晓雨踏入教室，经过讲台时，忽然被吓了一大跳。一回头，身后的始作俑者正笑得花枝乱颤，顾晓雨想冲上去锤爆他的狗头。姑且称呼这位同学为淘气男孩儿吧！他真的很调皮捣蛋，却非“精致的淘气”。他身上那股子调皮劲儿，顾晓雨觉得发生在六七岁的小孩儿身上才比较恰当。
老师讲课时他非要凑到人耳边儿讲小话儿，失去耐心时戳一戳前桌的后背，踢一踢侧前桌的椅子等都是他的基本操作。课间时，他在教室里走廊外起哄打闹、桌椅间乱窜等更是常见景象。顾晓雨大概永远也忘不掉这位淘气男孩儿在年级里“一战成名”的那幕：灰暗的冬日天空下，长长的走廊里，恣意奔跑的男孩儿们，深蓝色的羽绒服后面飘着的白色羽毛，所经之处响起的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哄笑声……顾晓雨笑得肚子好痛。淘气男孩儿是班级里当之无愧的开心果，让人一边嫌弃着，一边又情不自禁地靠近着。
顾晓雨揣度着班主任这次座位安排的心思，难道想用自己的沉稳认真来中和一下淘气男孩儿的活泼好动，以达到提升成绩的效果？时光飞逝，转眼间半个学期已过，总体而言，应该是达到了效果，顾晓雨心想。这段时光，他的成绩确实有所提升，而她也获得了更多的欢乐。顾晓雨发觉，淘气男孩儿很聪明，在某些科目上比自己更有领悟力。一晃多年，顾晓雨仍无比怀念那些时光。那个晚自习，男孩儿女孩儿一众人偷溜到楼下的小卖部买泡面，在夜空下的操场边上坐着一排，麻辣牛肉面的香味似乎弥漫了整片绿茵场，引来同样偷溜出来压操场解压同学的频频侧目。
……
他们是谁呢，他们拥有青葱却也匆匆年月里最美好的共同称呼—同桌。他们陪你挥洒为高考奋战的汗水，陪你流下感情受挫时伤心的泪水，陪你在深夜里刷完一套又一套的试卷……他们为你带来惊喜、感动、悸动、嫉妒、温柔、小确幸、胜负欲……
虽然他们早已从你的人生匆匆而过，但你心里早已开出过最美丽最芬芳的花朵，这些花朵日后也会持续不断地润泽着你的心灵！
最后，一曲《同桌的你》献给最美好的匆匆年月。
同桌的你（唱：老狼，词曲：高晓松）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明天你是否还惦记，曾经最爱哭的你。
老师们都已想不起，猜不出问题的你。我也是偶然翻相片，才想起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看了你的日记，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
你从前总是很小心，问我借半块橡皮，你也曾无意中说起，喜欢和我在一起。
那时候天总是很蓝，日子总过得太慢，你总说毕业遥遥无期，转眼就各奔东西。
谁遇到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看了我给你写的信，谁把它丢在风里。
从前的日子都远去，我也将有我的妻，我也会给她看相片，给她讲同桌的你。
谁娶了多愁善感的你，谁安慰爱哭的你，谁把你的长发盘起，谁给你做的嫁衣。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