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时光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的日子里,除了爷爷奶奶的悉心陪伴,与我形影不离的,便是和我同龄的堂哥豆包。奶奶家的院子,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那里装满了我俩的欢声笑语。我们在院子里追蝴蝶、玩纸牌、和泥巴,儿时的嬉笑打闹声回荡在每个角落。
堂哥家住在奶奶家后排的院子,中间只隔着一条土路。那时候堂哥吃完早饭就会蹦蹦哒哒的跑来找我玩耍。我们从清晨玩到日暮,那会儿的堂哥胆子特别小,在奶奶家吃过晚饭后都是我这女汉子拿着手电筒护送他回家。
还记得那个秋日的午后,阳光像金色的丝线,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编织出一片片斑驳的光影。爷爷下地干活了。奶奶去了邻居家帮忙缝被子。只有我和堂哥在院子里玩耍,突然我俩注意到石榴树上挂着一颗红彤彤、圆滚滚的大石榴。“咱们把那个大石榴摘下来吃!”堂哥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像发现了宝藏一样,手指着树上那颗最大的石榴。我用力地点点头,满心都是对石榴清甜汁水的期待。
说干就干,我们俩铆足劲儿争先恐后的往上蹦,可那石榴挂在高高的枝头,像是故意逗我们玩,怎么也够不着。堂哥眼珠子滴溜一转,脑袋里冒出一个“绝妙”的主意。他像只敏捷的小猴子,跑到杂物堆里,翻出一个三尺爬犁,一脸得意地说,要踩着爬犁去够石榴。我站在一旁,心里既紧张又期待,眼睛紧紧地盯着他,双手不自觉地攥成了拳头。
堂哥小心翼翼地把爬犁放在地上,一只脚缓缓踩了上去。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比划着,试图保持平衡。可还没等他站稳,脚下突然一滑,只听“啊”的一声惨叫,堂哥像断了线的风筝,重重地摔下爬犁,爬犁受到外力冲击带尖齿的那面儿不偏不倚的扎进了堂哥的脚心。我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急忙跑过去。眼前的景象让我惊呆了,鲜血像决堤的洪水,汩汩地往外冒。堂哥疼得脸色惨白,像一张没有血色的白纸,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他紧紧地咬着嘴唇,嘴唇都被咬得泛白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却强忍着没让它掉下来。
我被眼前这可怕的一幕吓懵了,心“砰砰”直跳,仿佛要跳出嗓子眼。一时间,我手足无措,大脑一片空白。但很快,我扭头就往三婶家跑,一边跑一边哭着大喊:“三婶儿,三婶儿,堂哥受伤了!”我的声音因为恐惧和焦急变得沙哑,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
三婶听到我的喊声,像一阵风似的从屋里冲出来。我一边抽泣,一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告诉了她。三婶顾不上多说什么,一路狂奔冲进奶奶家院子一把抱起堂哥,像离弦的箭一样朝着卫生院的方向飞奔而去。
我跟在后面拼命地跑,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一路上,自责和害怕像两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不停地在心里埋怨自己,为什么没有拦住堂哥,为什么要让他去冒险。
到了卫生院,医生们迅速对堂哥进行救治,由于医疗条件有限伤口又太深,医生给堂哥处理伤口的时候,堂哥疼得龇牙咧嘴,脸上的肌肉都扭曲了。我的心揪成了一团,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堂哥的脚伤导致他有半个多月都没法下地走路。那段时间我心里充满了愧疚,连去三婶家的勇气都没有。当我再次看到活蹦乱跳的堂哥时虽然他的笑容依旧灿烂但脚心的伤疤却永久的刻在了那里。
直到现在,每当我回忆起这件事,三婶抱着堂哥快步疾走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中清晰地浮现。紧接着,便是一阵阵地自责。
如今堂哥已经是我们当地赫赫有名的企业家,每天披星戴月、早出晚归。过年相聚时,往昔那些充满童趣的回忆,总是化作欢声笑语,在我们之间流淌。可唯有这件事,成了我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禁忌。那道留在堂哥脚上的伤疤,就像一道无法抹去的痕迹,刻在了我们共同的记忆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