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想到过会在这里看到另一个小丑。
荷官准备发最后一次牌。赢了这把他就能结束一天的全神贯注，回到那个与外界隔绝的房间尽享乐趣，不再正襟危坐于吵闹的赌场。外面歌舞升平还是哀鸿遍野都与他无关。
他眯眼盯着赌场穹顶的水晶灯。烛火般大小的温暖黄光经过数次琉璃亮片的的折射反射。变成刺目的光束照亮整个大厅。点点光斑迷的人不由自主的在纸醉金迷的销金窟里浮沉。闭上双眼，灯具在黑暗中幻化成了紧盯着他的无数双眼睛。
邻座又有人被哀嚎着拖走。两个电影里才会出现的彪形大汉闯进人群。拎着的噪音制造机走向船舱深处。又一个出老千的，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也没有人知道他的下场是什么，瞧瞧这眼睛之下，一点小伎俩都无处藏身。别人的生死与他无关，他定了定神，视线回到了赌桌的扑克牌上。赌注外的生生死死，哪有赌桌上的筹码重要。这是赌场的的规矩，出老千的，走着进来拎着出去，绝无例外。
扑克牌被高举过头顶，背面的花纹纷乱繁杂。“快点啊”
“天上就一破灯，瞅啥呢？大兄弟快点成不？”
他瘪了瘪嘴，任由这些声音在耳边盘旋，“吵死了，真想一巴掌拍死这些苍蝇。”但他依旧无动于衷。突然他咧嘴笑了起来，“唔”“呼”“嚯”牌在他手上翻转，在刺眼的灯光下变得模糊。他突然感到口袋的震动，“遭了，电话响了”这是赌场的大忌，他今日竟然忘了，好在喧闹的环境中无人发觉，否则下场和出老千无异。电话持续震动，他一把把牌压在桌面，手比眼快，伸进口袋里滑动了一下。围观人群被他这一波三折弄得心情跌宕起伏。他朝着人群得意的挑眉。不知是看久了水晶灯迷了眼，还是太得意遭了报应。小丑瞥见不远处，靠着吧台画着小丑假面的男人邪魅一笑。灯火阑珊处，端着红酒向他致敬。
他翻牌的手指突然一僵，啥时间周围的张牙舞爪仿佛按了放慢键。激动的尖叫和怒吼之间被放置了毛玻璃。刺眼的水晶灯也变得迷蒙。小丑假面隐于人群之外，却格外突出于喧闹之中。世界只剩隔空对视的双眼即将迸出火焰。
“完了，他看见了。”他第一次感受到了背脊的凉意和额角冒出细密的汗珠，如芒在背的寒意仿佛持续了很久。现实不过眨眼一瞬，在外人看来他翻牌的动作甚至没有停滞。只有他自己知道，刚刚是多么恐怖的滔天巨浪。
毫无疑问他又赢了，排行榜上joker的名字，又向前滚了一位。后面的金额数也在噌噌的增长。他却没有心情跟以往一样，在哄闹中庆祝自己的胜利。只是看着拐角处依靠的小丑假面，小丑假面也盯着他。手机又在震动，小丑假面举着拨号的界面向小丑招手。
他的步伐带着颤抖，灯光不再刺眼，面前的人逐渐清晰。小丑假面长得挺好看。本以为他戴了张面具，近了才发现是画的小丑妆。只是妆面淡淡的。头发用发胶往两边分开。几率碎发，不听话的垂在额角。过白的妆面上，眉眼深邃。高挺的鼻梁下画了张深红的标志性的小丑大嘴。穿着一套紫色的西装。他不像小丑，像个绅士，像个怪咖。而自己卷毛发带红鼻子。标准的黑白格纹小丑装。黑红大头马丁靴，标准一小丑。大头皮靴在擦的锃亮的黑皮鞋面前失了光泽。他宛如西方贵公子，而自己像马戏团耍猴的。
“电话为什么不接？”小丑哑言，他知道接了的后果。
怪咖笑笑，吧台的阴影下分外阴森。“我就是上一个接了电话的人。”他凑近了小丑的脸，咧开的大嘴鲜艳无比，分明是被划开的刀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