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叫莫明，是一名公交车司机，25岁。

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城市里，莫北，四季分明，跟我姓氏一样，但是我不喜欢这个城市，但是我一直没有离开这座城市，因为要照顾姥姥。在我的印象中，就没有见过我爸我妈，小时候姥姥告诉我爸妈去远方了，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爸妈因为吸毒被判刑入狱了，不过可悲的是，出来后他们两并没有戒掉，但又没有经济来源供养他们的毒品，终于在一次毒瘾发作之后他们双双跳楼自杀了。不过对于他们，我没有一丁点感情，一直以来他们就是活在我姥姥嘴里和别人嘴里的人，他们应该后悔生了我这么一个儿子吧。

我初中还没读完就辍学了，因为家庭关系，我从小性格孤僻，在班级里总是坐在最后一排，不和任何人说话 ，但是，即使这样，还是会被当成全班的焦点，准确的说，是被欺负的焦点。他们骂我，打我，扔我的书，把我堵在厕所里，我都不还手，我都是用沉默来应对，因为我知道，只要我还手，我一定会被打的更惨，所以我干脆就让他们打吧，打够了他们自然就不打了，看吧，我就是这么怂。

02

我叫齐妙，是一个便利店的职员，23岁。

我出生在南方的一座城市，齐县，四季如春，但是，我一点也不喜欢这个城市，我喜欢北方，在冬天的时候有鹅毛大雪纷飞的北方是我一直向往的城市，上课的时候我一直在幻想着可以去北方，所以我从来不爱学习，也因为这样，我经常被爸爸揍，这个我叫爸爸的人经常会一遍揍一边骂我，骂的特别难听，但是这不是让我最难过，让我难过的是他每次骂我的时候都会捎带着骂我妈，而我妈，在我5岁那年由于一场车祸已经离开了我们。之所以遭遇那种车祸，是因为我当时发着高烧，那个我叫爸爸的人却醉的不省人事，我妈只好抱着我自己去医院，因为跑的太匆忙，没注意到迎面过来的大卡车 ，就这样被车撞了，当场身亡。以至于在这之后的很多个夜晚，我都被噩梦惊醒，梦里我都在哭喊着找妈妈。

我爸，让我寒心的是，我妈走后拿着车主赔偿的死亡金开始了赌博和更为严重的酗酒，所以我内心极度厌恶这个家，这座城市，我有时候会在课堂上发一整天呆，但都不愿意在本上演算一道题。我不想上学，但是那个所谓的是我爸的人不允许，一提到这事，他就开始打我骂我骂我妈，所以为了不听到他骂我妈，我也没有勇气辍学，但并不代表我会学习，我在学校做的最多的事就是发呆。

03

每次回到家，姥姥看到我被楱，都会抱着我哭，其实我很不喜欢这样，但是我又无力改变，所以只好默默的陪着姥姥一起哭。我一直在想，哪天，哪天我可以摆脱这种生活，我实在不想看到姥姥每天都抹眼泪。上帝在这件事情上还是很眷顾我，因为我终于有机会被学校开除了，原因是那段时间学校要申报省重点初中，要求统一着装，剪小平头，我故意把校服扔了，穿着自己的衣服，而且是故意当着上级领导来学校的时候出现的所有人眼前。校长很生气，顺利成章的我被开除了，但是我很开心，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

之后，我就开始了漫长的游荡的生活，终于不用忍受每天被打，也不用每天看到姥姥哭泣了，可是，姥姥的哭泣换成了叹息，她经常看着我叹息。不过很快我就把这件事抛在脑后了，因为我认识了刀哥，刀哥带我学车，打架，唱歌，泡吧。我开始一周两周不回家，因为我不想听到姥姥的叹息，到后来，我经常是几个月才回去看姥姥一次，和姥姥说说话，不过姥姥不知道的是，其实我每周都会回来一次，只不过我都是躲得远远的看着她越来越弯的背影，扭头离开。

04

我原本以为我会一直发呆，一直受到那个所谓的我爸的控制，但是没有，我上高二时，我逃课，老师把电话打到他那里，他非常生气，在回来的路上也遭遇了车祸，在此之前，我不知道心里默默祈祷了多少遍，没想到事情真的就发生了，不过这样也好，我终于可以不受他的控制，也可以不用在学校里发呆，我就这样告别了学生生涯。

后来，我找了一份工作，酒吧，因为在酒吧那嘈杂对的环境里，我可以忘记那些噩梦，也可以不用发呆，我可以不再害怕，更重要的是，在酒吧里，我遇到了齐，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只知道他单字齐，大家都喊他阿齐。他是酒吧的吉他手，我常常会因为听他弹吉他而耽误了工作，也常常被老板责罚。不过，即使是这样，我依然很开心，因为我发现听着他的吉他，我才敢于面对那些恐惧。更为幸运的是，我们约好了一块攒钱一块存钱结婚生小孩。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温暖，我看到了阿齐眼睛里的坚定，我也相信我们可以这样度过余生。

05

让我没想到的是，大雪纷飞的那一天，姥姥在买菜回家的路上摔倒了，而且再也没有起来。而那会的我，却正在为了飞哥卖命，打架，我就记得等我突出打架的重围赶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是雪白的床单盖着的姥姥，就如同外面的雪一样，洁白的让我觉得可怕，我第一次知道了难过的是什么感觉，第一次知道了亲人的离开时什么感觉。关于冬天的记忆我只剩下漫天飘雪和医院的床单。在那之后，我离开了飞哥，离开的代价是剁了我一根手指头，理由是就算这些年他带我的学费，我义无反顾的剁了我的右手小指，因为我第一次痛恨自己，恨自己没能好好照顾姥姥，放佛这样能让我心里稍微好过一点。之后，我找了公交车司机这份工作，这也是我跟着飞哥这几年学到的最有用的技能，我开始每天开着公交车穿梭在这个城市里，这个我并不喜欢的城市。

我每个月休息4天，每天上的都是晚班，从24：00到6：00是我的工作时间，这个晚班是我自己要求的，因为我讨厌白天，白天总让我想起那些痛苦的记忆。每天23：00的时候我会准时去到公司隔壁的便利店要一份泡面，吃完就去上班。我已经记不清这是连续第多少天吃泡面了，因为对我而言都没有什么意义。

06

我和阿齐一起计划去北方，他问我喜欢哪个城市我说莫北，因为莫北的冬天有漫天潇洒的雪花，可以滑雪。他说好，我喜欢哪里我们就去哪里，他陪我一起滑雪。他说等22岁的时候就去，现在的我20岁，距离22岁还有两年。阿齐说这两年内他要多跑几个场，多攒钱，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大胆的去莫北了。就在我一心憧憬未来的时候，阿齐也离开我了，他离开我的那天，是我们在一起三年的纪念日，他说有一个惊喜送给我，我一直等啊等，没想到等来的是他出车祸的消息，而且是当场死亡，警察交给我的只剩一个戒指还有俩张沾了血的去莫北的车票。在这之后，齐县开始有人对我指指点点。大家都说不能靠近我，谁靠近我都会出车祸，我爸我妈阿齐都是出车祸离开我的，他们觉得是我，是我造成的这一切。

在阿齐离开后的一个月后，我也离开了这座城市，这座我生活了22年的城市，来到了那个我和阿齐约定要一起来看雪对的莫北，只不过我一个人来的。我找了一份工作，不再是酒吧，因为去到酒吧我就会想起阿齐，这个唯一可以带给我温暖和安全感的人，却也不再我身边了。我找了一份便利店的工作，夜班，因为之前酒吧的工作都是晚上，所以我已经没有办法适用白天上班了。我的工作时间是22：00-7：00，另一个和我接班的是7：00-22：00。这个便利店坐落于一个公交公司旁边，平时上班到没有很忙，这样也好 ，能让我有时间想一想我的阿齐，但又不至于让我一直有时间想他。

07

原来我只是晚上上班前会去便利店买泡面，现在我下班后也会到便利店买一份早餐，因为便利店的一个女孩。这个女孩大概是秋天的时候来到便利店的，之所以注意到她，是因为我经常看到她发呆，她从来不说话，回过神来脸上也不带任何表情，很冷，不像店里原来的那个售货员，会很热情的问你是否还需要别的东西。也正是因为这个冷气场，让我每次都想多在便利店待会，所以我每天早上下班后会去买一份早餐。我只是好奇这个女孩，因为我觉得她背后一定有故事，但我每次也都不说话，只是默默的选好我要的东西就去结账。但是我感觉冥冥之中我们好像会被吸引到一起。

我依然每天按时上下班，按时去便利店，即使休息的时候我也是每天都去，因为我好奇，从秋天到冬天，我每天都去，但是我发现了，那个女孩每个月只休息一天，就是20号，连着几个月都是如此，除了20号我都能准时看到她在便利店里，但是一直到冬天，她还是和原来一样，冷冰冰的，不说一句话。

08

我开始每天重复着和前一天一样的工作，不同的是，我注意到了一个男孩，应该是公交车司机，每天晚上23：00的时候会准时来店里买泡面，他这样买了一个月后我就注意到他了。因为从未有其他人像他一样每次来只买泡面，然后一句话也不说，而且每天都是同一个点，比闹钟还准时。还有一点就是他的右手没有小指，光秃秃的，初次看到的时候还有点害怕。在我注意到他之后的第二周，他开始每天早上也会来店里买一份早餐。一如每天晚上的泡面一样。

我每个月20号会休假一天，因为20号是我和阿齐的纪念日，也是阿齐的忌日。20号对我来说就是一个不可碰触的伤痛，每到这天，我都会哭好久，因为我和阿齐的往事就像放电影一样在我脑海里一幕幕的出现，让我久久不能恢复平静。

09

冬天凌冽的寒风让我在便利店里待的时间比过往久了点，也正因为这样，我和那个女孩慢慢熟了起来，是我先开口的，那天结完账我说了一句：你好，我是莫明。我原以为她会一如既往不说话，没想到的是她看着我，看了两分钟后说：你好，我是齐妙。也是从那天开始，我慢慢知道了她的故事，我也知道了为什么她看起来那么冷。但是，即使知道了她的故事，她依然那么冷。因为，讲故事的时候她很平静，没有任何感情色彩，而且讲完也不会多说一句其他的话，对话往往就嘎然而止。后来，我就开始给她讲我的故事，她听故事的时候很安静，脸上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即使这样，我已经很开心了，因为每次看到她，我都会觉得有种温暖。

便利店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那个引起我注意的男孩那天突然开口和我说话，他告诉我他叫莫名。本来我是不想说话的，不过因为这个名字，我开口了，因为他的名字和我的名字凑一块是莫明（名）其（齐）妙，是我学生生涯中唯一记住的成语。后来慢慢的熟悉起来，我会告诉他我的故事，他也会和我讲他的故事，我也知道了他为什么少了一个小手指，我们默契就在于谁也不会多问对方什么事，所以往往在讲完一个故事之后我们的对话就会戛然而止，这样也好，不想说的时候也没有压力。

10

莫北的冬天每年都会飘雪，今年也不例外。入冬两个月，莫北下了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由于这场大雪，公交车不得不停运，这样我也暂时不用去上班了，即使这样，我依然去便利店，不过这天晚上不是去买泡面，是我想约着齐妙去滑雪，虽然我不知道她会不会拒绝我，但我总归要试一试。

我终于看到了莫北的雪花，就像我小时候想象的那样，外面所有的都被厚厚的盖了一层，整个世界都变得干净了一样。我很开心，终于看到了雪花。听莫北的人说，这是一场百年不遇的大雪，我很开心，这和我想象中的雪是一样的。那天晚上，莫明一如既往出现在便利店里，不过他没有买泡面，他直接问我：要不要和他去滑雪？我答应了。因为我从未滑过雪，因为曾经我和阿齐约好一起来莫北滑雪。我要去完成我们的约定，尽管现在只剩我一个人了。

11

齐妙答应和我一起去滑雪了，我没想到她会答应，不过她答应了我很开心。因为道路刚刚疏通，所以只有一辆到达滑雪场地的大巴，但是人却出奇的多，排到我们的时候只剩下一个座位了，齐妙说要不改天吧，我说没关系，交给我。我给司机看了我的驾照，我告诉司机我是也是一名司机，我开车这么些年没有出现过任何交通事故，最后我还给司机塞了1000元，终于说服司机同意由我开车载着大家去滑雪场，这样，我和齐妙就都可以去滑雪了。其实我主要是想陪齐妙滑雪，因为她从来没有滑过雪。

我和莫明去滑雪，但是大巴车只剩一个座位了，我不知道莫明是如何和司机交谈的，最后他下车告诉我他开车载我们去，我不同意，因为我想起了我爸妈和阿齐，他们都是死于车祸。我不想，莫明和别人也中了这个魔咒。但是莫明一再强调没关系，他技术很好，而且他说他好不容易说服司机的，我不想看他失望，同时车上的其他乘客都在催促怎么还不走，我只好同意莫明的提议，同时我在暗暗祈祷：千万不要出什么事。

齐妙不同意我载车去，但是为了能让她滑雪，我耐心的说服她，我知道她在害怕什么，因为她的故事让她对车祸有了阴影，但是我告诉她没关系，我技术很好，一定没事，齐妙勉强同意了。

12

顺利到了滑雪场，没有齐妙害怕的事情发生。我带着齐妙看着她摔倒再起来再摔倒，她终于不再是 一张冷冰冰的脸，我终于看到她笑了，她笑的很开心，我感觉她好久没有那么开心了，而我也被她的笑感染了。

我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我很庆幸，因为我生怕那个魔咒是真的，我已经无法再去承担一个同样的事件发生。还好，没有。莫明带着我滑雪，我一次次的摔倒，再爬起来，我终于笑了，我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开心的笑了。

就在我看着齐妙笑的时候，突然我看到齐妙身后的有大量的雪堆下来，我想拉着齐妙跑，但是根本来不及，因为转瞬间我就被雪覆盖了。

莫北晚间新闻：20日莫北滑雪场突发雪崩，遇难13人。遇难者中有一位非本地人，来自齐县，叫齐妙。剩余12人均为本地人，其中还包括此次行程的大巴司机，莫明。

全文完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