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快瘋了,哦,奇怪的男孩,
在星期三,三點鐘!
一隻嗡嗡叫的黄蜂
把我的無名指蜇痛。
我無意間按住了她,
我以爲她已經死去,
可她剧毒的蜂針
比纺錘還要鋭利。
我是爲哭泣嗎,奇怪地男孩,
你的面龐是在對我微笑?
請看吧!我的無名指上
這枚光滑的指環如此漂亮。
早課抄了俄羅斯女詩人阿赫瑪托娃的詩歌《我快瘋了,哦,奇怪的男孩》。我早就説过我無法拒絶阿赫瑪托娃的詩歌,一個詩人、一首詩歌是如何召唤我的呢?在這個飄雪的白色的冬日之晨,當然了,又是阿赫瑪托娃的詩歌。有些人是專門爲詩歌而生的,是我心目中的女神缪斯,阿赫瑪托娃就是這樣一位詩人,她一生所有的經曆都是爲了替我、替我們開口歌唱,成全她的詩歌。
不知是昨天夜里還是今天早上下了一場小雪,雖然天光還没有大亮,但熹光中那薄薄的雪的光亮依然可監。又有十幾天没有下雪了,而南方的大雪也早已融化得干净了。明天就是立春節氣了,春天到了,然而塞外的春天,還是要春雪紛飛的。日子就這樣一寸一寸地过着,好多時候總覺是在虚擲光陰。不知道是哪位詩人還是歌手写了一句或唱了一句“生活中不僅衹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我也一直不知道眼前的苟且究竟是個什麽樣子,也不知道遠方是不是夢想的梁園。不能坦然地面對且安心於眼前的苟且,所有的遠方或許衹能算是自欺欺人的謊言。
總聽智商情商俱高的聪明人說,應該活得簡單些。我不知道活得簡單些會是一個什麼樣的狀態。
豬的生活狀態應該是簡單的,每天除了睡就是吃同,偶爾吃飽喝得睡足了,也會懶洋洋地走到太陽地兒下,伸伸懶腰,就著牆角蹭蹭癢,眯著小眼睛快意地哼著……然後,再吃、再睡、再蹭、再哼……直到有一天成為人們的盤中餐、腹中物。
歡娛至死,也許也是一種簡單的生活狀態,但這樣活著,與那頭豬又有什麼兩樣?
天空澄淨如洗,連半分塵滓、一絲雲縷都沒有。沒有塵滓、雲縷的天空真的簡單嗎?灰濛濛的天空中,我知道,那裏一定有浮塵和雜埃;雲蒸霞蔚的天空中,我知道,那裏是流嵐和虹霓。可是面對這沒有半分塵滓、一絲雲縷,澄淨如洗的天空,我卻感到很惶惑:是那無垠的空曠之中顯現出的博大和深邃,使我無所適從。
午睡睡醒後,繼續深讀《老子》。《老子》一書語詞艱涩,取譬玄奥,雖然很多人都奉若至寶,但解讀起來确實有很大的難度。同樣的道理,在《論語》一書中便會深入浅出,或许衹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讀懂被稱爲《道德經》的《老子》吧。
載營魄抱一,能無離乎?專氣致柔,能如婴兒乎?滌除玄覽,能無疵乎?爱民治國,能無爲乎?天門開闔,能爲雌乎?明白四達,能無知乎?“生之畜之。生而不有,爲而不恃,長而不宰,是谓‘玄德’。”
這是老子《道德經》的第九章。這一章讀起來很艱難,所説的艱難不过是對一些字詞的訓詁與釋義。老子是很講究修身的,這一章實際上就是在讀修身的工夫。老子認爲康健的體魄與内在的精神的結合,能讓一個人的靈與肉不致剥离,在行動時不致偏离方向;結聚“形氣”與“精氣”,能讓一個人的心境始終保持一種極其静定的狀態;清洗雜念,摒除妄見,能讓一個人的心靈深處明澈如鏡。
老子講的這些修身的工夫,與林語堂在《蘇東坡傳》中講到的瑜伽術不同,東坡修習瑜伽的目的在超脱自我和外界的環境。老子的這些工夫則重在修身,修身之後才推其餘緒而愛民治國。
真正关注民生,愛惜民力的領導者,往往不惩天緃之英才,他們往往懂得如何顺應天意民情,懂得怎樣做才算得上真正的“無爲”“無知”。無論是漢初的高祖、文帝、景帝,還是唐初的太宗、高宗,他們崇奉黄老,與民休息,自谦自抑,任用賢才,才有彪炳千秋的“文景之治”和“貞觀之治”。
而相對於我們普通人來説,要想成爲傳統意義上的好人、善人,甚或君子,就要修餋身心,表與裡如一,靈與肉諧美,不巧僞,不恶俗,保有婴兒一般的純静天真,無論什麽樣的情境都能堅毅、安然、從容、平和。從這個意義上來講,我倒是覺得儒家和道家並没有什麽原则上的差别,至多不过是形而下和形而上的區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