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手艺好,接了订单后还经常有人送布料来做。换了别人,肯定要推,可大姐没有,她说:“人家相信你才让你做,都是熟人,推什么推。”大姐不是孙悟空,没有分身术,一双手,那么多衣,就是晚上不睡也做不完。怎么办?大姐遇到了一个头疼的难题。大姐搜肠刮肚,在寻思着。有了,大姐家的外甥女兰兰刚初中毕业,正在别人后面学裁缝,不如将她要过来。
兰兰过来后,大姐没把她当学徒待,不但没收一分钱,反而给她买了好几件褂料,让她自己学着做。铁皮小屋太小,大姐把兰兰的缝纫机放在几步之隔的堂屋里。兰兰初学缝纫,只能缝直线。好在订单上的衣要求不高,不要锁边的,只要合起来就行。大姐让兰兰专门缝直线(有点类似于现在的流水作业。),最后由大姐缝合、熨烫。大姐善于经营,小店生意越做越兴。
大姐思念远在东北的大姐夫,时常扳着手指头数日子,巴不得大姐夫一下子就回到身边。盼星星,盼月亮,终于盼到了年底,盼到了大姐夫回来。大姐的长辫剪成了短辫,大姐夫望着眼前的妻子,仿佛不认识似的惊呆着,过了许久才回过神来,埋怨大姐不该。“剪短了,做事方便,带孩子也方便。”大姐淡淡地笑着说。大姐扎长辫好看,剪短发一样好看。在陌生人眼里,大姐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城里人,在她身上,看不出一点农村人的影子。
大姐贤惠。大姐夫回来后,大姐推掉了所有的订单和送来的布料,一心一意打理着家。大姐夫好酒,大姐总要想着法子做几样下酒的好菜,像花生米、炒鸡蛋、豆腐干等;有时也称肉也买鱼。为了节约,一般情况下,买的量都不多。大姐夫喝酒的时候,大姐在忙孩子的事,在忙婆婆的事,等家里人都安排好了,自己才来盛饭吃。吃完了,又忙着洗刷。
孝感天地。大姐婆婆的哮喘病,在大姐的悉心照料下,竟奇迹般地好起来了。大姐夫感激地对大姐说:“爱人,多亏了你啊!”大姐的婆婆逢人便说:“我是哪世修来的福,打着灯笼也找不到我这样的好儿媳。”
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大姐更是爸妈的贴心小棉袄。大姐的婆家跟娘家仅一江之隔,逢年过节,大姐都要回来。大姐知道父亲的胃不好,常从菜市场买鱼、买鸭、买鸭蛋带回来,当然,还有别的礼品。大姐知道母亲的关节不好,忙里偷闲,给母亲织了一条厚厚的毛裤。大姐还给父亲、母亲做了不少衣裳。父亲知道大姐手头不宽裕,常常要给钱,可大姐不要,说是一点心意。意思是,给了钱就没有心意了。
几年后,我来到了大姐所在的城市读书。开学不到一个月,大姐来了,送我一件桃红色的碎花长袖衫和一个绣着荷花镶着荷叶边的水红色枕套。我喜欢什么似的,见着人就说大姐今天来了。大姐来的时候,宿舍里有的没看见,中午一放学,她们都争先恐后地往宿舍跑,为的是一睹我的新花衣和新枕套。她们抢过来抢过去,一边倾心欣赏,一边啧啧赞叹:“大姐真厉害,衣做得这么好看,花绣得这么精致。”那时,我的心里美极了,比吃了蜂蜜还要甜。
对大姐缝纫技艺的仰慕,我出嫁时也买了一架缝纫机。可我一没基础,二没天赋,除了缝些围裙、护袖、鞋垫……一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其余什么都不会。刀不磨要生锈,时常闲置的缝纫机也一样。大姐推己及人。有一次,大姐来我家,看我缝纫机上落了一层灰,不知不觉拿块抹布擦拭。“咦,机身怎么这么重呀?一定是好长时间没上油了。”大姐便说便挽起袖子,开始上油。不经厨师手,不闻酱油香。缝纫机像一个调皮的孩子,谁对上了它的脾胃才肯听谁的话。我的缝纫机经大姐这么一弄,机身马上轻了起来。大姐闲不住,就手给我做了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小垫子,剪出一个扣眼,套在机头上。套上后,缝纫机焕然一新,就像穿了婚纱的新娘一样好看。大姐那次来,在我家住了一晚。第二天,她给我缝纫了好几双鞋垫,还有一块缝纫机盖布(那时裁缝做衣,剩的边角料跟衣一起给人,我家有许多这样的布窝窝)。大姐做的鞋垫,缝的是细细的斜方格子,很好看。我做的是直线,跟大姐比,那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了。
时间荏苒,岁月如梭,一晃十年过去了。大年初二,大姐带着九岁的儿子回娘家,看到跟她同时出嫁的姑娘都有一双儿女,很是羡慕。于是,大姐也想再生个女儿。天遂人愿,就在春节过后,大姐就怀上了第二个孩子。那时计划生育严,农村准生二胎,城里不许。生下来之前是一团肉,六个月、七个月,该引产的引产;生下来了,就是一个合法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没人敢动一根汗毛。大姐为了肚子中的孩子,过年后就关了店门,随大姐夫一起去了东北,把上二年级的儿子和家交给婆婆照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