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入了一场怪诞的梦境，在没有星星的黑夜，浓雾缭绕的甲板上，和一群面容模糊的男男女女，漫无目的的漂浮在海上，在船帆下围着渔火，唱歌、喝酒、念诗，七仰八叉地躺倒在彼此的怀里，直到东方吐露鱼肚白。我们就像基罗加小说里误攀空船的那群水手，魔障般跳进海里结束了这场欢愉……
实话说读乌拉圭作家奥拉西奥·基罗加的短片集《爱情、疯狂和死亡的故事》是一段折磨人的时光，在既定的死亡结局的铺垫下，似乎每一个字符都变得异常残忍。
1.
初读《羽毛枕头》时，令我头皮发麻的感觉至今清晰。故事的主人公是一对曾经彼此相爱却从未有过精神慰藉的夫妻。
女主人对外表凶恶，内心粗鄙的丈夫心存畏惧，但由于自身的怯懦与丈夫的压迫，使她无法摆脱这场婚姻的束缚，从精神的绝望渐渐到身体的崩坏，最后她病死床上，头上枕着她心爱的羽毛枕头。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女主人公的死因并非疾病，而是由于血竭而亡。
故事的文眼打在羽毛枕头这一物像，原来真正的杀人凶手是枕头里一种鸟类的寄生虫，这些不速之客将吸管插进她的脑袋，生生在五天五夜里吸干了她的血。
2.
另一篇《挨宰的鸡》更加血腥和冷漠，如果说上一篇的血腥仅仅只是来自吸血虫这样的非人类，而《挨宰的鸡》所描绘的死亡全然是一场冷漠的杀戮。
每一个孩子都是在父母的期盼与祝愿下降生于世间，当然费拉斯夫妇的四个傻儿子也曾经是父母的心肝宝贝。
一场无从探究源头的遗传疾病让这个家庭出生的每个孩子都难逃痴傻的宿命。起初怀着愧疚而破碎的心，这对夫妇加倍地疼爱他们不幸的孩子。
然而接二连三的厄运彻底击垮了这对年轻的夫妇，他们变得暴躁起来，更将这无从发泄的怨怼倾泻在他们的傻儿子身上。
后来，一个健康的女孩降生了。父母便将他们所有的喜悦都放在了女儿身上，自此更加嫌恶四个傻儿子。然而这场难得的欢愉并未持续太久。
有天父母不在家时，厨娘宰鸡的场景，被失去宠爱的四个傻儿子偷学，最终四个傻儿子像宰鸡般拔光了妹妹的头发，割断了她的喉咙，残忍的剥夺了她的生命。
3.
基加罗笔下的人物所遭遇的悲惨结局往往都是一时兴起和多种巧合而致，颇有点博尔坦斯基的“上帝之手”的意思——无关前因后果，只是因为某个人在某个时刻出现在了那里，厄运便降临到那个人的头上。
诡异的羽毛枕头榨干了人的鲜血，其实不妨换个角度想想，在这场失败婚姻中，真正榨干了女主人内心的激情和欲望的究竟是什么呢？
一对长久以来彼此埋怨的夫妻，四个失宠的傻儿子，一个年仅四岁虽稍有骄横却不失可爱的妹妹，这场杀戮看似是一个既定结局但也像一场突发事件，仿佛一切尽在可能之中。所以这些荒诞的结局便显得理所当然了。
当然书中也有几篇为数不多结局完满的小说，像《脑膜炎和它的影子》便是其中一篇，也许是与之前的故事基调大相径庭，圆满的爱情故事反倒显得有些悲戚。但它仍直截了当地赚取了我的眼泪。
从基罗加的笔尖疯狂地宣泄对死亡描写的痴迷，或许此时唯有爱情能聊以慰藉。或许基罗加的爱情并不圆满，但那些夹杂于冷漠、血腥、怪诞的笔触间若有若无般倾诉的情话，何尝不是他对美好爱情的向往呢？
4.
奥拉西奥·基罗加和他所崇拜的爱伦·坡一样，是写死亡的大师。 只不过与爱伦·坡相比，基加罗善于写死亡是因为他不长的人生中同死亡形影不离。
而这本书亦在不长的篇幅里，叙述了一个又一个关于死亡，关于疯狂，又或者关于爱情的故事。
有人说这本书是基罗加写给死亡的赞颂诗。其实对我而言不全然如此，它更像是基罗加与死亡的和解。
若以悬崖做比，如若不谈论死亡，等于是闭上眼睛，岿然不动，以避免坠崖之险；如若与死亡和解，等于先看清悬崖之貌，可肆意游荡，亦不至于坠崖。
或许我们大多数人的选择是对悬崖避而不见，而基罗加却选择直面悬崖，既然眼前终是悬崖，既然结局终是死亡，那么与其在惴惴不安里度日，为何不选择在悬崖边肆意狂舞呢？
漫漫人生路，我们终将对时光的离去释怀，也终将与死亡和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