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你想读书吗？”
“阿姨，我不知道。”
女孩回答我的问话时，抬了下一直低着的头。看到她眼里闪烁的点点泪花，我的眼睛瞬间湿润了。那眼神，我受不了，也忘不了。
又是一个不幸的孩子。父亲因病去世不久，母亲就丢下她远走高飞了，从此再也没管过她。和她相依为命的是年老多病的爷爷奶奶，以低保和好心人的资助艰难维生。
六年级时被迫辍学，生病的爷爷需要人照顾，同在病中的奶奶生活不能自理，她是家里唯一的劳动力。洗衣服、做饭、照顾爷爷奶奶是她生活的主旋律，她很少外出，除非陪爷爷奶奶去医院。
和奶奶交流时，我问老人：“如果有机会可以让女孩重返校园，您老同意吗？”老人停顿了下，接着便摇了摇头，一脸无奈地说，不是不想让孩子上学，是这个家实在离不开这个孩子，如果没有孩子照顾爷爷，爷爷很可能就活不下去了。
老人的话激起了我心里的波澜，我无法想象，面前这个朴实善良不善表达甚至有些卑微的女孩子，如何用她那稚嫩单薄的双肩抗起生活强加给她的重担？她那瘦弱的身躯到底蕴藏着多大的生命能量？
这样的日子本不该属于她，我的心里充满对命运不公的哀叹和不满。除了那句“阿姨，我不知道”，我却没有听到女孩口中有半句抱怨。在对待生活的压力上，在和命运的对抗上，我承认我的气量不如这个孩子。
我放弃了原本一定要说服家人让孩子重返校园的念头，顶着让一位病中的老人失去生命的风险让孩子再踏求学之路，这个代价和责任我实在担不起。
继续和老人闲聊着，我想知道还能做点儿什么。老人说她穷了一辈子了，自从结婚到现在，这个家一直没有摘掉穷困的帽子。用老人的话说，那可是真穷，要吃没吃，要穿没穿。乡里乡亲看这家人实在可怜，经常想办法接济他们。但老人儿子在世时，不愿接受大家的接济，他觉得被施舍是件很丢人的事。
再卑微的生命都有自尊，都应该被尊重。
老人说，近几年有了好心人的资助和国家的照顾，日子比以前好过些了，现在住的房子就是国家给盖的，但目前也只能勉强维生。
从老人家里出来，我的心隐隐作痛。女孩的身影在我的眼前不停地晃动着，久久不肯离去。孩子还小，她对眼前的这个世界知之还少，或许她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日子，或许她还没想过去追问那些苦难的缘由。然而，追问又有什么用呢？但我还是希望，有一天她能有追问的力量和勇气。
祈愿生活能善待这个女孩子，即便生活不可能处处阳光明媚，但至少有能力去面对人生的凄风冷雨。
面对生活，很多时候我是无力的，这种无力感随着岁月的流逝愈加清晰。我的悲悯和伤痛除了文字，再无处安放。
（原本添加了女孩的图片，虽然脸部已做了遮挡，但发表前，还是删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