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底，我去图书馆要借几本书回家。原本，“格非”的书不在借阅书单里，可是，在书架上看到了《人面桃花》，感觉是一本著名小说，也就一并借回来了。这两天刚刚捧起，即刻被吸引，再也放不下。只几天功夫就读完了。
小说从20世纪初江南一个名叫“普济”的小村庄写起。
开篇，一个大户人家的男主人忽然离家出走了。这之前，村里人只知道他有点“疯癫”、“痴狂”，长年住在院子里一座小阁楼上，足不出户。那一日，夫人去梅城了，阖家上下都在忙着各自的事，只有一个15岁的女儿秀米在家。“老爷”似乎打探好了情报，他提着一个白藤箱，胳膊上挂着一根手杖，在女儿面前略作告辞，便飘然出门了。
稍后，全家主仆村里村外，渡口上下遍寻无果。老爷去哪里了呢？
男主人出走后，接踵而来的是一个张口“革命”，闭口“变法”的年轻人张季元进了门。奇怪的是，秀米父亲前脚走，张季元后脚就进家了，且住在原先父亲住过的阁楼上。秀米母亲让女儿叫他“表舅”，可是，他却让秀米叫“表哥”。称呼上就乱了，以后的故事更乱了。
半个月后，张季元的一个同党（举人老爷）被清官兵所杀。张出走，一个月后死于冰冻的河上。
张季元临走把一个锦盒交给秀米，锦盒里装了一只精美灵动的金蟾，请她保管。他说，如果一个月内返回，就还给他。没返回，三年内会有一个左手“六指”的男人来取。如果谁都不来，锦盒里的金蟾就归秀米所有。
那么，张季元与秀米家是什么关系？张季元是怎么死的？锦盒里的金蟾是怎么一回事？六指男又是谁？秀米心中，一个个谜团。
张季元死后，秀米在阁楼上找到他的一本日记。读日记，让故事的内幕逐渐展开，秀米心中的迷雾一步一步散开。
秀米心里已有了张季元，但他已死。因媒妁之言，她只有嫁人。出嫁那天，途中遭遇土匪绑架，她被劫到一座小小的孤岛，唯一与孤岛有联系的是花家舍这个地方。在岛上，秀米被土匪侵犯。在花家舍，有一马弁垂涎于她非凡的美貌，他和她有了一个儿子。
秀米在花家舍历经土匪走马换将，受张季元影响，她走上反清道路。革命没成功，她逃到日本留学。再返回故乡，她已是一名“革命”校长，组织暴动前被人告官，儿子被杀，她被捉拿下狱。此时武昌起义爆发。民国初年，她被捉拿的人放出监狱（此人已摇身变为革命党）。她回到普济小村，回归平淡。
断断续续地，秀米得知父亲可能遁入空门。张季元因“革命”被人绑着巨石沉湖而死。一天下午，听人说有一个“六指男”来家门前找过她。她旋即出门看，六指男已不见踪影。那个锦盒里的金蟾从此就留在了她身边。
读日记，秀米明白了父亲离家出走的缘由。原来，母亲与张季元的关系非同一般。
秀米小时候，父亲与母亲经常争吵。拿今天的话说，两人“三观”不合。父亲祖上传下来百多亩良田，每年靠收租过活，日子相当不错，十足的大户。可是，父亲“疯癫”，竟然要将自己的小村庄改造成“天下大同”的桃花源，想让人人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这样的理想在他夫人眼里显然是疯狂的。从此父亲和母亲互不来往，冷战到死。
母亲与张季元怎样相识的，秀米不知道。秀米只知道母亲与张季元有男女关系。张季元与秀米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秀米觉得张季元懂古玩，有见识，吸引人。他和她在精神层面相互吸引。
秀米经过大起大落的人生，风云诡谲的历史变迁以后，回到原先的小村庄，在父亲住过的阁楼上疗治心灵创伤。在这样一个被她视为桃花源的地方隐居多年，禁语多年。最后，让内心重归宁静。
小说以一种极为闲适、诗意、书卷气的笔调，写出一桩桩一件件看似谜团一般的故事，读起来如坠五里云端。读到最后，方才理出头绪。
结构上，也很巧妙。人物关系、事件发生、故事细节，有时仰仗张季元的日记，作出交代。线索上、情感上，时而提及那只金蟾。金蟾串起一系列“革命者”的行动,情感。整个情节若隐若现，需要读者凭借想象，去连结，去悟透。
总体构思，是写一群“疯子”为了那个不可能实现的革命梦想前仆后继。这群疯子，诸如秀米父亲，张季元，秀米，六指男等，但他们的梦想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被击得粉碎。
秀米本人有幸活了下来，在历经精神上的破碎与重建，痛苦与疗愈之后，于一个冬季的清晨，她，靠在自家的廊柱旁静静地死去。
……
我以为，这是一本合上书卷，依然令人感叹和沉思不已的好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