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孝祥出生的五年前,金军攻破东京,俘虏了徽、钦二帝及皇亲国戚,官宦显贵等三千余人,押解北上,东京城中也被扫荡一空。北宋由此灭亡,史称“靖康之耻”。
生于这样忧患年代的张孝祥自幼天资过人。据《宣城张氏信谱传》所载“幼敏悟,书再阅成诵,文章俊逸,顷刻千言,出人意表”。俨然是个神童。之后更是出类拔萃,十六岁通过乡试,二十三岁被高宗亲自定为状元,前途无限光明。
但当他想有所作为,选择站在主战派收复大好河山,迎来的却是罢官,赋闲。十几年的宦海沉浮始终难以实现政治理想,以至于黯然离开政治舞台。
即便不在官场,张孝祥仍深爱着祖国,骐骥有一天北伐中原;虽饱受打击,也时常会流露的放旷、豁达的人生态度。
高宗绍兴二年(1132年) 一岁
生于明州鄞县桃源乡。
宋高宗进驻临安。
高宗绍兴三年(1133年) 两岁
宋金首次议和。
高宗绍兴四年(1134年) 三岁
岳飞收复襄阳六郡。
高宗绍兴五年(1135年) 四岁
张浚出任右相。
高宗绍兴七年(1137年) 六岁
金废除伪齐政权。
高宗绍兴八年(1138年) 七岁
宋高宗定都临安。
高宗绍兴九年(1139年) 八岁
宋金和议成立。
高宗绍兴十年(1140年) 九岁
金国撕破和约南侵。
高宗绍兴十一年(1141年) 十岁
南宋与金国于书面达成《绍兴和议》,两国以淮水—大散关为界。
高宗绍兴十二年(1142年) 十一岁
岳飞被冤杀。
高宗绍兴十三年(1143年) 十二岁
宋使臣洪皓等人自金南归。
高宗绍兴十四年(1144年) 十三岁
父亲张祁举家迁居于芜湖
高宗绍兴十七年(1147年) 十六岁
通过乡试。
高宗绍兴十九年(1149年) 十八岁
在建康跟从蔡清宇学习。
高宗绍兴二十三年(1153年) 二十二岁
被乡里举荐为第一名。
高宗绍兴二十四年(1154年) 二十三岁
参加廷试。高宗亲自将其擢为第一,居秦桧孙秦埙之上,高中状元。
高宗绍兴二十五年(1155年) 二十四岁
秦桧指使党羽诬告其父张祁杀嫂谋反,将张祁投入监狱,张孝祥因此牵连受难,秦桧不久身死,张祁获释。
高宗绍兴二十六年(1156年) 二十五岁
由于与李氏并无正式婚姻关系。只得另娶表妹时氏为妻。而李氏以学道为名返回她的故乡桐城。这年重九前夕,在建康送走李氏及年已十岁的同之后,心中满是离别不舍的苦闷,写下《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
《木兰花慢·送归云去雁》
送归云去雁,淡寒采满溪楼。正佩解湘腰,钗孤楚鬓,鸾鉴分收。凝情望行处路,但疏烟远树织离忧。只有楼前流水,伴人清泪长流。
霜华夜永逼衾裯,唤谁护衣篝?今粉馆重来,芳尘未扫,争见嬉游!情知闷来殢酒,奈回肠不醉只添愁。脉脉无言竟日,断魂双鹜南州。
高宗绍兴二十八年(1158年) 二十七岁
权中书舍人。
高宗绍兴二十九年(1159年) 二十八岁
罢中书舍人。提举江州太平兴国宫。
本年作有:《吴城阻风》、《多丽》等
《吴城阻风》
吴城山头三日风,白浪如屋云埋空。北来大舸气势雄,车帆打鼓声韸韸。
我船政尔不得去,局促沙岸如凫翁。长年三老屡弹指,六月何曾北风起。
由来官侬多龃龉,世不汝谐神亦尔。我愧此言呼使前,顺风逆风皆偶然。
皇天广大岂有意,想汝嗔喜庸非偏。瓶中有粟囊有钱,与汝饱饭姑留连。
《多丽》
景萧疏,楚江那更高秋。远连天、茫茫都是,败芦枯蓼汀洲。认炊烟、几家蜗舍,映夕照、一簇渔舟。去国虽遥,宁亲渐近,数峰青处是吾州。便乘取、波平风静,荃棹且夷犹。关情有,冥冥去雁,拍拍轻鸥。
忽追思、当年往事,惹起无限羁愁。拄笏朝来多爽气,秉烛夜永足清游。翠袖香寒,朱弦韵悄,无情江水只东流。柂楼晚,清商哀怨,还听隔船讴。无言久,余霞散绮,烟际帆收。
高宗绍兴三十年(1160年) 二十九岁
在芜湖赋闲。
本年作有:《庚辰二月夜雪》等
《庚辰二月夜雪》
夜半雨鸣廊,晨起雪暗空。不减腊月寒,故作昨日风。
融银拥山腰,飞花满裘茸。办此了不难,咳唾烦天工。
纤纤园中花,一夕无光容。凛凛庭下松,巍然两苍龙。
高宗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 三十岁
赋闲。
虞允文击溃金主完颜亮的部队于采石矶,朝野振奋,国人欢呼。
满怀激动之情写下《水调歌头·和庞佑父》、《辛巳冬闻德音》两首等。同时写有《和沈教授子寿赋雪三首》等忧心人民生活具有现实意义的作品。
《水调歌头·和庞佑父》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和沈教授子寿赋雪三首 其三》
天公作剧已三白,刮面东风利如铁。只今斗米钱数百,更说流民心欲折。
胡儿打围涂塘北,烟火穹庐一江隔。陛下宵衣甚焦劳,微臣私忧长郁结。
尔曹忍冻不足说,我辈何时立奇节。
高宗绍兴三十二年(1162年) 三十一岁
复官,知抚州。
三年前,在临安兼权中书舍人,后为汪彻所劾罢。知抚州,一年后又罢归。这样前后三年之内,两次遭罢。浮浮沉沉,不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棱角磨尽。
自建康还宣城途经溧阳时写下《西江月·问讯湖边春色》。
《西江月·问讯湖边春色》
问讯湖边春色,重来又是三年。东风吹我过湖船,杨柳丝丝拂面。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寒光亭下水如天,飞起沙鸥一片。
孝宗隆兴元年(1163年)三十二岁
知平江府。适逢父亲寿辰,作有《水调歌头·为总得居士寿》。
《水调歌头·为总得居士寿》
隆中三顾客,圯上一编书。英雄当日感会,余事了寰区。千载神交二子,一笑眇然兹世。却愿驾柴车。长忆淮南岸,耕钓混樵渔。忽扁舟,凌骇浪,到三吴。纶巾羽扇容与,争看列仙儒。不为莼鲈笠泽,便挂衣冠神武,此兴渺江湖。举酒对明月,高曳九霞裾。
孝宗隆兴二年(1164年)三十三岁
升迁为中书舍人,迁直学士院兼都督府参赞军事,领建康留守。
期间写有《同胡邦衡夜直》。
在建康留守任上,无奈边备空虚,深以朝廷投降甘愿求和为耻,愤慨不已。于宴会上写出《六州歌头·长淮望断》。
十月,被罢为知建康府。
《六州歌头·长淮望断》
长淮望断,关塞莽然平。征尘暗,霜风劲,悄边声。黯销凝。追想当年事,殆天数,非人力,洙泗上,弦歌地,亦膻腥。隔水毡乡,落日牛羊下,区脱纵横。看名王宵猎,骑火一川明。笳鼓悲鸣。遣人惊。
念腰间箭,匣中剑,空埃蠹,竟何成。时易失,心徒壮,岁将零。渺神京。干羽方怀远,静烽燧,且休兵。冠盖使,纷驰骛,若为情。闻道中原遗老,常南望、翠葆霓旌。使行人到此,忠愤气填膺。有泪如倾。
孝宗乾道元年(1165年)三十四岁
复官,出任知静江府。
在观音院看见爱国将领胡寅等人的题字,一时间感慨万千,写下《丰城观音院》。
本年作有:《鄱阳使君王龟龄闵雨再赋一首》、《游千山观》、《水调歌头·桂林集句》、《水调歌头·桂林中秋》、《南歌子(过严关)》等。
《水调歌头(桂林集句)》
五岭皆炎热,宜人独桂林,江南驿使未到,梅蕊破春心。繁会九衢三市,缥缈层楼杰观,雪片一冬深。自是清凉国,莫遣瘴烟侵。
江山好,青罗带,碧玉簪。平沙细浪欲尽,陡起忽千寻。家种黄柑丹荔,户拾明珠翠羽,箫鼓夜沈沈。莫问骖鸾事,有酒且频斟。
《水调歌头·桂林中秋》
今夕复何夕,此地过中秋。尝心亭上唤客,追忆去年游。千里江山如画,万井笙歌不夜,扶路看遨头。玉界拥银阙,珠箔卷琼钩。
驭风去,忽吹到,岭边州。去年明月依旧,还照我登楼。楼下水明沙静,楼外参横斗转,搔首思悠悠。老子兴不浅,聊复此淹留。
《南歌子(过严关)》
路尽湘江水,人行瘴雾间。昏昏西北度严关。天外一簪初见、岭南山。
北雁连书断,秋霜点鬓斑。此行休问几时还。唯拟桂林佳处、过春残。
孝宗乾道二年(1166年)三十五岁
被谗言落职,自桂林北上,途经洞庭湖,舟泊金沙堆写下《念奴娇·过洞庭》、《观月记》、《金沙堆》等。
本年还作有:《水调歌头·泛湘江》、《蝶恋花·送姚主管横州》、《七夕》、《丙戌七夕入衡阳境独游岸傍小寺》、《福严》、《宵征》、《西江月·重九》等。
《念奴娇·过洞庭》
洞庭青草,近中秋,更无一点风色。玉界琼田三万顷,着我扁舟一叶。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悠然心会,妙处难与君说。
应念岭表经年,孤光自照,肝胆皆冰雪。短发萧骚襟袖冷,稳泛沧浪空阔。尽挹西江,细斟北斗,万象为宾客。扣舷独啸,不知今夕何夕。
《水调歌头·泛湘江》
濯足夜滩急,晞发北风凉。吴山楚泽行遍,只欠到潇湘。买得扁舟归去,此事天公付我,六月下沧浪。蝉蜕尘埃外,蝶梦水云乡。
制荷衣,纫兰佩,把琼芳。湘妃起舞一笑,抚瑟奏清商。唤起九歌忠愤,拂拭三闾文字,还与日争光。莫遣儿辈觉,此乐未渠央。
《蝶恋花·送姚主管横州》
君泛仙槎银海去。后日相思,地角天涯路。草草杯盘深夜语,冥冥四月黄梅雨。
莫拾明珠并翠羽。但使邦人,爱我如慈母。待得政成民按堵,朝天衣袂翩翩举。
《金沙堆》
玻璃盆中金作堆,药房桂栋中天开。洞庭无底蛟蜃恶,君不唤我那能来。
旁船守风四十日,我行昨夜到磊石。山头望君乞杯珓,僮僕欢呼得头掷。
二更南风转旗脚,打鼓开船晓星落。秋光凈洗八百里,亭午投君庙前泊。
斩牲酾酒报君德,君今清都岂其食。聊须醉饱撑船侬,明日依旧行南风。
孝宗乾道三年(1167年)三十六岁
改知潭州。
三月中旬,舟过金山,登临山寺。写下《水调歌头·金山观月》。
离开湖南,乘舟北上,途经洞庭湖畔的黄陵山,遇风受阻作《西江月·阻风山峰下》。
本年还作有:《题苏翰林诗后》、《临江仙》、《青玉案(饯别刘恭父)》、《二郎神·七夕》等。
《水调歌头·金山观月》
江山自雄丽,风露与高寒。寄声月姊,借我玉鉴此中看。幽壑鱼龙悲啸,倒影星辰摇动,海气夜漫漫。涌起白银阙,危驻紫金山。
表独立,飞霞佩,切云冠。漱冰濯雪,眇视万里一毫端。回首三山何处,闻道群仙笑我,要我欲俱还。挥手从此去,翳凤更骖鸾。
《西江月·阻风山峰下》
满载一船秋色,平铺十里湖光。波神留我看斜阳,放起鳞鳞细浪。
明日风回更好,今宵露宿何妨?水晶宫里奏霓裳,准拟岳阳楼上。
《青玉案(饯别刘恭父)》
红尘冉冉长安路。看风度、凝然去。唱彻阳关留不住。甘棠庭院,芰荷香渚。尽是相思处。
龟鱼从此谁为主。好记江湖断肠句。万斛离愁休更诉。洞庭烟棹,楚楼风露。去作为霖雨。
孝宗乾道四年(1168年)三十七岁
转任知荆南府、荆湖北路安抚使。
本年作有:《浣溪沙·洞庭》、《鹧鸪天·上元启醮》、《浣溪沙·荆州约马奉先登城楼观》、《浣溪沙·霜日明霄水蘸空》、《踏莎行·荆南作》。
《浣溪沙·霜日明霄水蘸空》
霜日明霄水蘸空。鸣鞘声里绣旗红。淡烟衰草有无中。
万里中原烽火北,一尊浊酒戍楼东。酒阑挥泪向悲风。
《踏莎行·荆南作》
旋葺荒园,初开小径。物华还与东风竞。曲槛晖晖落照明,高城冉冉孤烟暝。
柳色金寒,梅花雪静。道人随处成幽兴。一杯不惜小淹留,归期已理沧浪艇。
孝宗乾道五年(1169年)三十八岁
三月,请祠侍亲获准,回乡退隐。
乘舟返乡,作《水调歌头·过岳阳楼作》、《鹧鸪天荆州别同官》、《菩萨蛮·舣舟采石》等。
《水调歌头·过岳阳楼作》
湖海倦游客,江汉有归舟。西风千里,送我今夜岳阳楼。日落君山云气,春到沅湘草木,远思渺难收。徒倚栏干久,缺月挂帘钩。
雄三楚,吞七泽,隘九州。人间好处,何处更似此楼头?欲吊沉累无所,但有渔儿樵子,哀此写离忧。回首叫虞舜,杜若满芳洲。
小结
乾道六年(1170年)三月,张孝祥返还芜湖。七月,得急病而逝。卒年三十八岁。同时代人对他的才华赞不绝口,王十朋评其“天上张公子,少年观国光。”张拭说他“谈笑翰墨,如风无踪。”杨万里更是有“当其得意,诗酒淋漓,醉墨纵横,思飘月外。”的评价。
年少高中状元,一心想报效祖国,北伐中原,极力主战,还曾为岳飞上书鸣冤。可惜朝廷是战是和始终无定论。对萎靡国事只能感愤悲慨,却无能为力,最后辞官返乡。终其一生,时刻牵挂国家命运,为每一次抗金胜利而喜不自胜,又为每一场败仗悲叹。可惜一生壮志未酬,没有等到留给他大展身手的平台,英年早逝。宋孝宗徒有用才不尽的叹息。
但文采斐然的他留下的诗词中爱国情怀依旧感染着后人,心中赤诚经久不衰。
参考
《中国历代著名文学家评传》第三卷
《张孝祥词笺校》
《宋史卷 三百八十九 列传第一百四十八》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