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到二八杠的车轮飞转,行人来回稀落的脚步,社区二楼飘来的家长里短,偶尔经过小区落英道的汽笛。闭上眼睛,此刻,世界安静疯了。
你以为我要讲一个故事吗?是的,刚开始我也这么打算,可是,提笔的瞬间却放弃了这个计划。秋风和着叶子徐徐落下,还记得八年前落笔生花的寡言姑娘,她不漂亮,整个高中时代腮帮子上都挂着迟来的婴儿肥,忧伤的目光后隐藏着倔强。她总喜欢看蓝天,这是从初中养成的习惯,这个习惯形成于45度看蓝天的经典语录之前,我从来不知道她在看什么。我只能叫她蓝天姑娘。
“你去参加作文赛吧?!”我问她。
“你去吧。”
“刚才是语文老师说错了,你的文采比我的好。”
“我江郎才尽了。”
“你真不去?”
“不去!”
我参加了全校作文比赛,获三等奖。蓝天姑娘在刺梅花开的四合院晚读时,心里偷偷痛哭,表面却平静地像面前的化学元素表,作为元素符号,永远不怕它们会像真的元素那样突然裂变或爆发。蓝天姑娘认为自己只是班级里的极少量元素,她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那些占尽比例的常见元素。
其实,以她的实力完全可以击败任何一个选手,可她选择了逃避。
蓝天姑娘喜欢隔壁班一个蓝天一样的少年。她喜欢看他的笑容,听他的笑声,还有他校服裤上的A字补丁。她总觉得蓝天少年也是喜欢她的,直到他谈了女朋友,分了,又谈了女朋友,可是蓝天姑娘还是在心底固执地认为蓝天少年爱的是她。甚至,她还会在晚上梦到他对着她笑。默爱着他的她直到大二的时候默爱上一位学长,这段漫长浪漫的爱情才落幕。
我问她:“你还记得蓝天少年吗?”
她笑着轻摇头:“怎么会忘记?”
“如果现在有机会你还会和他在一起吗?”
“不会!但我也不会忘记那个少年。”
前两天她默爱过也表白过的学长和学妹结婚了。
我问:“爽不爽?”
“爽!我还随了200的份子钱,酷不酷?”
“你有病啊?”
“我没病……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我深深爱过的人,虽然很久之后才发现,你知道的,我一直很迟钝。”
“还有钱吃饭吗?”
“有啊!五块二毛,这还有一张50000的,印尼币,哈哈,没钱的时候我就去银行兑了花。”
我知道那是她三哥打工回来给她的小礼物,她珍藏了两年。
“还不够吃一顿饭。”我很认真地数了一下五后面的零。
“够了,还能吃两顿!每次一块钱的青菜,八毛钱的面条,再拌点老干妈!完了还能剩点,足够我吃一个烤年糕!”
“我有点可怜你!”
“谢谢!这说明你心里有我。我每天浓妆艳抹的飘荡在空洞的城市,会碰到很多人,可没人可怜我,有时候,我觉得自己需要别人的一点点怜悯,这样心里能舒服一点。”
“找个人嫁了吧,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我觉得我才活到叛逆期,不要看我的年龄到了婚育期,可心里成熟程度还远远没跟上。为这问题我思考了好久,才明白这个就叫幼稚!”
“……”
“记得初一时碰到一个二十岁出头的老师,我和他只说了一句话,他就批评我幼稚,当初不明白什么是幼稚,还专门请教了一下同学。没想到,十三年之后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好奇你说了一句什么话?”
“我忘了。但他说我幼稚我记得!不过这可不叫记仇,只是不知为什么就记得非常清楚。我有时候会想如果当时彻底搞清楚这个词的意思,如今我是不是会活得更现实一点,就像大多数人的一辈子,平和且幸福?”
“其实,我挺羡慕你的,按照自己的想法生活,虽然物质贫乏但精神却饱满。”
“我物质确实贫乏的有点厉害,可精神从某些方面来说或许比你还不如。那种感觉就像咱们初中时解方程组一样,要么全会,要么全不会,就怕一知半解,那种痛苦你比我清楚。”
初中的时候我是一个努力的中等生,她说的那种痛苦几乎困了我整个学生时代,但我还是挣扎着上了高中,上了大学,如今虽已工作,可我发誓,这辈子再也不要经历那样的时光。
“叫你大学的时候不谈恋爱?”
“我表白了,可被拒绝了。”
“追你的也不少吧?”
“除了那一个人,其他人都是将就,可我不想将就!”
“好熟悉的台词。”
“那我给你介绍的怎么就谈崩了?”
“我眼高手低!”
“心比天高,命比纸薄!该!”
“你走吧!”
“这是两百块钱,先吃着!”
“你老这样不好吧?!”
“等你成名了不要忘了我这个糟糠!”
“升官,发财,死老婆!”
“活该没人要你!”
“不要说这样的话,我会哭!”
“贱人就是矫情!”
我走了,蓝天姑娘看着远方的天空哭了,她说过她会哭,我也知道她会哭,可我还是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