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侯然（凡人呓语）原创

眼看着距离春节，也就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侯振江心里的那个着急呀，因为他们夫妻俩早都已经商定好了，要赶在春节前，也就是大年二十八的那一天中午，为女儿举行隆重的剃毛头仪式。这个风俗对于乡村孩子来说，意味着她的生命阶段又有了一个全新的开始。侯振江心想，剃毛头那一天，家里想必是很热闹的了，孩子的舅舅、姨娘们到时候也肯定会携全家前来祝贺的。而作为孩子的父亲，他又怎么会缺席这么重要的仪式呢？

但金星大道的货款到现在也还没有个着落，侯振江此时的心里怎么能又不火急火燎的？！他恨不得现在就拿到钱，肋生了双翅，瞬间就飞回到妻女的身边！

他一大清早就起了床。虽然还想在温暖的热被窝里多躺一会儿，可是使命所在，趁早，去金星大道A标项目部催债就显得尤为重要了。

他先是稀里哗啦的洗漱了一番，再用手理了理生硬的头发，腋下夹着公文包，便急匆匆地出门了。

由于走的太早，街上的行人与车辆并不多。东方也才刚刚露出一丁点的鱼肚白，灰朦的雾气凝固积聚了微小尘埃的颗粒，弥散悬浮在周围的空气里。

路边的草叶上落了一层如雪般的白霜，趁着太阳还在睡懒觉的空隙，寒霜便抓紧这最后的一点时光，仍贪婪的伏贴在淡绿的叶面上，就像即将分别的情人，临分离前，那一翻依依不舍的拥抱。

几个极勤快的早点摊主，早已经恭候在路旁了。一碗热辣辣的津市米粉，加上摊主亲热热的几句交谈，定会让食者的心里，产生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大冬天的，他居然吃出了一头的热汗！这也许都要归功于辣死人不偿命的湖南红辣椒了。

笨拙的公交车像一个摇摇晃晃，动作粗野的莽汉，行时带着一股怪风，载着早出的人们，气势汹汹的招摇在寒风凛冽的街头。

公交车后半截的几排座位上空荡荡的，侯振江贪图清静，便斜靠在倒数第二排座椅的右侧贴着窗的那个位置。一路上，城市的景观也极速变换着尽收在他的眼底。熟睡中的城市，慢慢的睁开了它的眼睛。待它清醒过来，一个激灵翻身起来时，城市的街头已是遍地的车辆与行人了。

空荡的公交车便呼啦一下地塞满了人。连车内的空气也空前陡然的污浊起来。立足未稳的喘息声，抱着电话激越的叫嚷声，推搡踩拌的叫骂声，一齐在封闭的空间里挤撞翻滚。严肃的脸，微笑的脸，苦歪歪的脸，毫无表情的脸，干瘪的脸，饱满的脸，皱纹堆垒的脸，青春洋溢的脸，混杂在一起。屁味，口臭味，蒜味，香水味，味味融合。

侯振江是再也无心观赏这城市的风景了。他用衣领紧紧地包裹住耳朵，不想听见这些不和谐的声音；他闭紧了眼睛，不忍看喜怒哀乐的众生相；他努力的紧闭口鼻，想要彻底驱赶走这些混合的气味。

站站都在上人，每站也都有人下，但终究是上的多，下的少。直到经过几处繁华的地段时，几乎哗啦的一下，人就走了一多半，公交车上就立马又空出来了不少的位置。

一个老者，噪子眼里应该憋了一口浓粘痰，扯大锯似的，来回撕扯着，发出喑哑的嘶鸣声，颇令听者厌弃。

也许是要钱的紧迫感所导致，使他对这一切均产生了深深的厌倦。侯振江只想尽早地逃下车，远离这一路上恼人的喧嚣……

金星大道A标经理，一扫前些日的灰暗情绪，笑容满面的迎接了侯振江。他大老远的迎出门来，老大的噪门喊道:“侯总，我正准备通知你来领钱呢，没想到你这就到了。正好，甲方付的工程款，一大早就到帐了，我正一个个的打电话过去，让兄弟们来清帐。既然你是最先到这的，那就先去会计室结帐吧。”说完，他歉疚地从桌上摸出一包中华烟塞进了侯振江的口袋里。

一个微胖白净的中年女会计正在核对账目。见侯振江走了进来，问:“你是哪家公司的？”“江苏振江科技有限公司。”侯振江不急不慢的答道。“哦，你就是侯总吧，我听经理说起过你的。请你稍等一下，我这就查一下公司的收货凭据和当时签订的合约。”她很快就把当时双方签订的合约以及软管的收货凭据翻了出来。在将应付款的金额核对无误后，女会计蹲下身，从身后的保险柜里取出了捆成四扎，总计四万元的崭新的人民币现钞。侯振江签完字，将这崭新的四万元现钞装进了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

原本晦暗的心情，仿佛一下子明媚起来。连原先沉重的脚步，也一下子变得异常的轻快。侯振江揣着这辛苦多日才拿回的四万块钱，不敢坐公交。因为年关将近，小偷也异常嚣张地活跃了起来。

他就地打了一辆出租车，迅速地穿过繁华的市中心，一直把他送到租住地高升小区的楼下。

趁上午的时间尚早，他重新钻进被窝里，暗忖，这下该可以安心地躺在床上补一觉了……

这一觉竟沉沉的睡到了下午两点！无丝毫干扰的，竟睡了一个自然醒。

光忙着补觉了，此时，干瘪的肚子却发出了咕咕的抗议声。侯振江去厨房翻了翻，家中连桶面也没有了，炒菜煮饭吧，又等不起时间。

他拎上装了四万元现金的公文包，夸上他的小电驴，一路鸣叫着，来到税专的门前，他常光顾的那家饭店。

颇有些风韵的老板娘，正和他的厨师老公喝酒吃着饭呢。这时，店里空荡荡的，已没有了一个客人。

见侯振江进来了。热情的老板娘忙招呼着侯振江坐到他们的桌旁。老板娘说:“猜你忙到现在还没有吃午饭了吧？过来，正好让我当家的陪你喝上两盅。”侯振江扭不过，只得客随主便的坐下。老板娘知道侯振江的酒量不差，又从酒柜里取下一瓶酒，扽到桌上。并且，很豪气的说:“趁现在没客人，让我们夫妻俩多敬你几杯。感谢侯老板这段时间以来，经常的照顾本小店的生意，今天就以几杯薄酒聊表心意了。”说完，她“吧唧”一口直接就干了。

一个女流之辈喝起酒来都这么的爽快，侯振江就更没有理由推诿了。他索性放开了肚皮，在不喝醉的情况下，酣畅淋漓了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