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漂泊了很多年,读书,打工,从青年到中年,到现在,很少回去过曾经长大的故乡。
那是鲁中的一个小山村。还是小孩子时的那个年代,经济还很不发达。小村离县城不远,但却是处落在丘陵和河道的交接地带,又是在和外县的接壤处,交通很是不方便。通往邻村的路,两辆自行车都不能错过,都得先下来,一个靠边停下,另一个推着过去。唯一的大路,就是50年代修的干渠——干渠一边修的路,能跑拖拉机的。那时村里也只有一台12马力的拖拉机,红色的,突突突一响,整个村都能听到。因为在丘陵地带,修干渠挖出的土或凿出的乱石,就随地铺成了路,修涵洞的地方,路就形成了上下坡,很是不平。
村子也是倾斜的。虽是很簇拥的聚居,但东边靠着山,西边临着河,紧邻着的两家,西边的就比东边一家低了有半米多。村子也不小,几百户,一条街沿下去,就成了一个大斜坡。坡度不是很均匀,有的地方陡一些,有的地方平一些。在陡的地方,就铺上些石块,石块不规整,铺的也不规整,倒很实用。下急雨也不至于冲成沟壑,下缓雨也不打滑。
村子整个地势倾斜,还有几处沟崖。都是土质的,高的有几米。住家就避开沟崖,在相对平一点的地方建房。虽然规划尽量规整,但沟沟崖崖很费功力整平,就避开了。村中就有了几处“荒地”。荒地不小,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这里就属于这家的,那里就属于那家的。都围了密密的篱笆。在篱笆处种了带刺的麻椒,只在进出的地方留了路,还用柴门封着,平时锁着。里边是杏树,枣树,苹果树,还有柿子树。小时候淘气,在杏子黄熟时,或者苹果还没长大时,就常去偷摘。几个小伙伴,有望风的,有钻进去摘果子的。钻进去的,往往被划得流血。摘了果子,到一个认为安全的地方,几个小伙伴开始分享“胜利”果实。这大概就是开心的淘气吧。——其实,那个年代,果实收了也很少到集市上卖,邻里百家都送些去。整个村子的人都那么质朴。
村子应该是很有些年代了。但没有纸质的详实记录,庆家堂、家谱的记载也很是简略,只是一些族姓的沿脉。只能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口中闻得一二。很早的时候,村子出过一名安姓解元。但现在村子里已没有安姓了。查了很多资料,也没找出结果。——只是很小的时候,在小学校的后面不远处,有一个已经挖开的坟墓,有前后墓室,小孩子进去,很是宽敞。据说是安氏的坟墓。但已经是什么东西也没有了,只剩了石灰抹的墙壁。
记忆里的很多说不上是事的事,小时候的淘气,都浸在了远去的风里。远方是记忆的深处,时光不会倒流,我们也永远到达不了记忆的远方,只能偶尔想想,回味一下那个曾经的年代,那个满是温情阳光的岁月。
离县城近,经济的发展便最先蚕吞这些村落。整个村子都拆迁了,高低不平也被现代机械整平,上面建成了厂子。曾经的村落彻底消失了。村头的老井,老井上的辘轳,上下坡路上踩得光滑的石板,斜长的歪脖子老树,就成了记忆里的影子。
故乡已被某某新村代替,整齐的楼房,一点也没有故乡的味道。是家,我们只是寄居,像住旅馆,我们仅仅是过客而已。乡愁,想想,愁都愁不起来。
席慕蓉写于1982年的《乡愁》: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
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
故乡的面貌却是一种模糊的怅惘
仿佛雾里的挥手别离
离别后
乡愁是一棵没有年轮的树
永不老去
是啊,乡愁,永不老去。尽管已没有了故乡,尽管再也回不去了,但乡愁却是剪不断的。故乡消失了,乡愁却是永远没有终点的路。很切近,又很遥远;很清晰,又很模糊。是在雾里,又像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