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下着倾盆大雨,绵密的雨帘织成一张张透明的网。我站在窗前,透过雨帘,眼神越过灰蒙蒙的高山望向山外。
这时已是八月了,八月的天很少有下这么大雨的,而且还一连下了一个星期,这场大雨下得人心烦意乱。
“等雨停了,你去县人事局看看。”母亲温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把我的思绪拉了回来。
我轻轻的“嗯”了一声。并未回头,眼神继续凝向看不见的远方。
从学校毕业后我就到县人事局报道了,人事局的同志登记档案后叫我回家等待分配。因为家里离县城很远,没有电话,也不通车,每次要去打探消息我都得步行十公里的山路到村里,再步行十公里的沙土路到镇上,然后搭中巴车到县里,转三马车到人事局。虽然很辛苦,但母亲怕我错过分配的好时机,也怕人事局把我这号农村人给忘记了。隔三差五母亲就督促我来一趟县城打探分配情况。每次我都满怀希望的来,得到的消息都是“回家再等等,有消息会通知你们。”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月。等待的日子里,每分每秒都特别的漫长。无所事事时我经常望着远处发呆,满脑子胡思乱想。突然我有种想去广东打工的冲动,因为母亲为了供我读书借了很多钱,我想早日挣钱帮母亲还债,减轻母亲的负担。
回家的路上感觉脚步像灌了铅般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缓慢。也许是我无法面对母亲那期望的目光,也许是我沉重的心情拖累了脚步。一路上我胡思乱想着,离家越来越近了,我的脚步也越来越沉重。由村里通往村外的那条唯一的山路已然在望,村口榕树下的小黑点也越来越清晰。母亲远远的向我招手,我喉头不由一紧,强咽下所有的苦涩,我故作轻松的说:“再过几天就有消息了。”
其实这句话我跟母亲说了好几次了,我自己都觉得底气不足。不过想到刚出人事局的门时碰到我的同学阿华,她说她也在等,我想应该是领导还没研究出安排我们这批包分配的毕业生方案来,所以要等久些。
“那你过几天再去看看。”母亲挽起我的手往回走。
“我想去县城打工等消息。”看母亲脸色如常,我小心的试探。
“不行。”母亲断然拒绝。
在母亲的潜意识里,她含辛茹苦供我读到中专毕业,而我又是国家包分配的,是“吃皇粮”的人,我去打工丢的是她的脸。要去打工早点去啊,让她花了那么多钱供我读书,完了还是要去打工,多冤枉不是。
“不过你可以去县城表姐家住一阵子,有空你就去探探消息。”母亲缓和了口气。
“那我过几天去,顺便看看表姐。”
晚上母亲杀了只鸡,还祭祖了,拜时我依稀听到母亲似乎祈祷父亲在天之灵保佑我顺利分配什么的。
我又在家等了七天,每天都感觉度日如年。看母亲忙里忙外,我也帮忙干点农活。可母亲总说:“你有空就去城里探探消息,说不定已经安排工作了。”在母亲第N次念叨后,我终于忍无可忍离家出走了。
到城里之后,我还是如往常一样先去人事局探消息,这次还真等来了好消息。原来上次我刚回去,第二天全县的毕业生工作安排就落实了。有联系电话的都已经通知到,人也已经去单位报道上班去了。只剩下几个比较偏远的学生无法通知到,而我是其中之一。因为我学的是临床护理,所以我被分配到离县城不到十公里的镇中心卫生院上班。这个镇是我家往县城的必经之路。对于这样的工作安排我还是很开心的。
我赶紧办好手续去单位报道,安排好一切之后,我赶紧回家跟母亲道喜。
这一路上,我走得特别快,很快就到村口了。挺意外的,母亲正在村口的榕树下翘首以盼。看到我,母亲动了动身。走近了,我抑制住激动的心情,用尽量平淡的语气说到:“妈,我的工作落实了,在迪斯镇中心卫生院任临床护士,后天正式上班。”
“那就好,明天妈送你去。”母亲笑得灿烂,脸上的皱纹如花朵般盛开,额头上的皱纹也舒展开来,眼神里是盛不住的笑意。
母亲拉着我的手往家走。我发觉母亲的脊背似乎挺直了好多,脚步也比以往轻快了好多。从背后看去,母亲似乎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母亲,等我工作稳定,我要接你跟我一起享福。我心里暗暗发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