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一般是两种人在过,活着的人,和故去的人。
提着街边买的烧纸,冥币,花篮,穿行在新绿萌生的乡野小道,一步一步踩在厚实柔软的野草上,谁能想到这便是我儿时常走的那条小路。
抬眼远眺,虽看不到那梦里的坟茔,心却莫名地悸动。我的父亲,我的伯父,我的祖父母,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在那个我小时候就来过无数次的地方。他们也一定翘首期盼着我们,因为我知道惦念在我们之间从未改变,生生不息!
路边草丛里星星点点的各色野花,或群簇或独绽,各有各的美丽,还未褪尽枯黄的草丛里一朵盛开的蒲公英,傲然挺拔,甚是惹眼,不由让我想起儿时同祖母一起挖蒲公英的日子。
初春时节,那时的天格外的蓝,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的芳香。祖母挎着大篮子领着我挎着小篮子,她挖野菜回来蒸麦饭,让我挖蒲公英回来洗干净晒干当草药备着,可以煮水喝清热去火。
祖母生的肤白大眼,肩宽,胯宽,脚大,一副劳动妇女的样子,年级轻轻就守寡,独自拉扯着六个孩子,挣扎过那些苦难的日子。在我的记忆里满脸皱纹的祖母便一个人住在老屋,那个昏暗,陈旧的屋子里,一切东西仿佛都镀着一层古老的色彩。祖屋很深,是那种老式的关中布局,幽暗深邃,少了几分生机。老屋的门前有一棵上百年的皂荚树,树下有好几块大石头,时常有叔婆们围坐在上面端着碗,就着家长里短,吃的津津有味。
祖母的头发一直是白色的在我的脑海里,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用一根钗子固定着。她总是穿着一件大襟的青色衣服,不知道是什么面料的,只知道在岁月的沉淀里已经洗的发白,但看着却特别的亲切和安心。那一颗颗盘扣,从领口斜到腋下,再到下摆,缀在衣服上特别好看。更小的时候,我总喜欢攀爬在她宽阔的怀抱里,把她的盘扣解开再扣上,如此反复,乐此不疲。再大一点,我总是拽着她的衣摆,跟在她的身边,蹒跚在时光里。
来到他们的坟前,这是我家的祖坟,小时候父亲常带我来,给我讲那个是祖母,那个是祖父。他亲手种植了松树柏树,清理旁边的杂草,在我耳边念叨着他的童年,他的思念。那时候看着这些冰冷的坟头,我有的只是害怕。
现在看着这大大小小十来个坟茔,虽然我认识的只有四个,但现在看到这些坟茔,只觉得亲切,他们是我魂牵梦绕的惦念呀!
把花篮放好,再将纸钱和冥币一张张的打开,画上圆圈,点着。我跪下,虔诚的磕头,当额头触及这片温暖的土地,仿佛感受到父亲大手温柔的抚摸,他一定是最想念我的,如同我最想念他一样。
看着火苗将纸钱一点点点燃吞噬化为灰烬,那些灰烬在火焰中盘旋升起,飘散在天空,我想他一定是带着我的思念去了另个世界,那个有父亲有祖母的世界。我相信他们一定过得很好!
现在想起父亲已经不会像从前那般泪流满面,可能我已习惯他以另一种方式存在我的世界,陪伴在我的生命里。他可能是触手可及的风,抚摸我的脸颊;他可能是照亮夜空的月光,为我披上外衣;他可能是落在我肩头的花瓣,为我舔颜妆扮;他可能是窗外落在树梢的飞鸟冲我微笑,为我捎来好运……
再回到家时,母亲已经做好了晚饭,还是那样用心。香椿炒鸡蛋,酸辣土豆丝,苜蓿麦饭,韭菜盒子,红豆稀饭,还有一小盆洗干净的桑椹,都是我爱吃的。
看着母亲忙碌的身后,跟着她的是和她寸步不离的小豆豆,那软软的小团子。此刻为我忙碌的母亲是幸福的,跟着她跑来跑去的小豆豆是幸福的,享受这一切的我更是幸福的!
这个清明是看望,是惦念,是守候,是陪伴,更是一场人生的感悟,愿我们都能珍惜命运中的相遇,珍惜这一段陪伴的时光,感受生命的温暖,体验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