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小的时候,记得父亲只要吃过晚饭,就会和母亲坐着谈家常。我喜欢坐在母亲身旁,像个大人一样坐着。
那时大哥出门学技术,大姐读书,家里就只有我们仨。我喜欢夏天,夏天的空气很烫,坐在母亲身旁的好处就是她手里有一把蒲扇。
我在,她就不停的挥舞着手,使劲的扇着风。父亲总是对我笑,他想让我去他跟前,可我从来不去。
他也不生气,只顾着和母亲拉呱。我不去是他抽烟,有时自己都咳嗽厉害的不行。
母亲吵他,不想给他零花钱去买烟。可父亲一辈子也够节约,省下来的钱都给了家里,唯一就爱这口,母亲嘴上不饶人,可心里也默认父亲抽烟。
大哥那时学驾驶,听说学费不少,父亲抱怨了一会,生怕考不过去。那个时候,若通不过考试,学费不退,另外还要多花钱。
母亲说:“孩子喜欢就行,哪怕就真的没有考上,也没啥,可是孩子心满意足了,没有遗憾了。”
父亲不再说话,他思考问题很多。大姐读书的时候,父亲经常坐车去看望她。每次去的时候都会提前一个晚上借衣服。
城里肯定比乡下富裕些,孩子读书,若是看望也不能丢了面子。晚上还会让母亲多做点油饼带上。
大姐读书很厉害,父亲每次回来都要把我喊过去语重心长的说上一会。他不渴望我一定要做成什么样子,他说年轻的时候要尽力,尽力就好。
父亲说的没错,一家人在一起父亲喜欢唠叨。就这样晚饭后经常坐在屋檐下,有时月光皎洁,有时乌云密布。
不管天气怎样,父亲都有很多话和母亲说,他俩在一起,我就安静的听。
那段时间果树价格不高,愁坏了父亲,他到处找大伯他们商量如何面对。果树开始准备卖,后来大伙没辙,只能全都留下来。
没过几年,村子成了远近闻名的小村庄,然后到了结果那一刻又遇到了麻烦事,果子价格不一样,但很多都是很便宜的。
和大哥同龄的人都已经结婚了,父亲着急了。我记得清楚,有一次奶奶到家的时候,他和奶奶叙话,眼里却含着泪水花。
本以为果子可以帮大哥盖房子,不曾想价格变得越来越低。父亲难受啊,他常常蹲在屋檐下使劲的抽烟。
此时母亲也不再说他,也许压力确实太大。既然要抽烟,那就好好的抽吧,母亲不想看到他整日唉声叹气的模样,希望他能够振奋起来。
父亲不知怎么,吃过饭就喜欢蹲着,也许蹲着能够好受一些。后来母亲开始抱怨,慢慢的怨声载道。父亲就来到了大门口,依然蹲在那儿,眯着眼睛抽着烟。
没人懂得他的世界,可他和过去一样整日到处忙碌,无非就是晚饭后多了一种习惯。
不久姥爷来了,父亲赶紧回来招待他。姥爷来我家不做客,经常一个人匆匆来匆匆走。他只要来就有事情,这不商量着接下来几年如何打算了。
姥爷打算把自己家的十来亩果园全都砍掉,重新栽葡萄,听说葡萄价格不错。可是要是把果园的果树全部砍掉,也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量。
父亲抽着烟,他似乎犹豫了。姥爷却激动的不行,母亲坐在一旁不说话,只要父亲同意,她没问题。可是此刻父亲在那儿久久没有说话,姥爷看到了他的担心,于是说了声考虑考虑也好,转身就要离开。
母亲赶紧要留下,父亲也是。姥爷不在这儿吃饭。多少年了,他总是这样,他退休之前是干部,退休的时候把工资全给了村子里五保户。有人说他傻,有人说他故意装,唯独姥爷心里清楚,送人玫瑰手留余香。
姥爷走了以后,父亲来到大门口,又坐在了屋檐下。这回母亲也跟了过来,这个决定很重要,但是也很冒险。如果处理不好一定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可是为了大哥的房子也要拼一把。
就这样他们俩在那想着,也在默默的打算着。其实过去帮忙确实有些不妥,然后又没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那天晚上饭菜好吃,我一口气吃了很多,父亲为了庆祝一下未来的计划买了不少吃的。那天我吃的很多,那天我吃的饱饱的。父亲规划着时间和任务,他和母亲一样都是直脾气。
要是心里有事就一定要挂在嘴边,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生活吧?
匆匆十年,一晃而过。
父亲的打算按期进行,只是最后果子成熟的时候让人揪心的痛。满园的果子还没有成熟的时候就开始掉下来,姥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的望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也许只能这样了。
历经风雨,砥砺前行,又过了十年。
此刻,屋檐下没了父亲,大侄子坐在那儿捧着书本在背书,摇头晃脑的傻得可爱。我没有走近,也不敢打扰,只是站在不远处,傻傻的看,那一刻,仿佛看到了父亲在对我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