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懦夫连幸福也害怕,碰到棉花也会受伤。”
——太宰治
这句话一度出现在我的笔下,但自己竟也说不出喜欢它的确切原因。
买到太宰治的《人间失格》绝对是一次偶然,也可以说是一种无为的注定,就此给我打开了日本文学的大门。
初中二年级时和姐姐一起网上购书,本打算买两本“新概念”作文书的,结果打电话来说,感到很抱歉,我要买的书没有了,问可否换成《人间失格》。我当时并不知道这是一本怎样的书,也不知道店家为什么会推荐我换这本书,但我一听到“人间失格”这四个字的书名时就莫名的觉得喜欢。
书封面的上面是暗玫红色的,下面白底,有一个从下封面衍生上去的男人影子,背后是迷幻城市的黑影。右边竖写着“人间失格”四个规规矩矩而又严肃的字。不记得是哪一个出版社的了,但书里面的米黄色纸张和排版清晰的字句,是我钟爱的风格。
前前后后翻阅过两三遍,但说实话,终究没能读懂读透,在那样的年纪读像“无赖派”这样的晦涩而又虚荒的文字毕竟还是很吃力,每次读完后总会觉得很阴沉。印象深刻的是第二次拾读时,是在一个沉闷的夏日午后,斜躺在凉席上,一直读到薄暮时分,望着窗外浮着的阴阴然的云,像是有什么东西郁结在心里,很不舒坦。但我仿然感觉到,那像是太宰治通过一层层薄薄的纸片传达给我的他在一百多年前的某种情绪。
从那以后,我稍多的读了些太宰治的文字,随着年纪的增长,对他作品的理解也稍深了些。
他的小说是对自我生活的写照,更类似“私小说”分类的第一种:表达“生存危机感”,属于破灭型。他五度自杀,最终在玉川上水和情人投水离世。我从来不会谴责一个人的自杀行径,加缪曾言,真正严肃的哲学问题只有一个:自杀。在这一点上,川端康成也说过,死亡是最高的艺术。而太宰治的小说也大多是围绕着这种沉重的“生死”主题,写社会的边缘人,写他们对现实的无力,写他们的自我放纵、沉醉于女人与酒精之中的种种堕落。
写到这里,我突然有点惶恐了。
我喜欢看的,也喜欢涉及尝试的小说主题:生与死、畸恋与沉沦、欲望与罪恶、虚幻与破灭……
一直以来以为是自己心里阴暗面太大,才导致喜欢这些比较消极的东西。原来,早在我的手触碰到《人间失格》的那一刻,早在我听到太宰治憔悴灵魂破败之音的那一刻,我就与这样的(我更愿意称其具有日本传统“物哀”之美)东西有了羁绊!
“人间失格”即失去做人资格的人。
我觉得在潜意识里我的人格或多或少都有受到“大庭叶藏(小说主人公)”的影响。我也想放浪形骸,想放弃生死疲劳的追逐,想像无赖一样活着,沉沦、毁灭都无所谓,就算是去死,只要能逃离我也愿意!
但我终究不敢,我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去放弃做一个人的资格,不敢忘记无毛两足动物的基本根性。
因为我知道,这样的人会被社会法则所淘汰,会遭到积极乐观人的鄙视,会被抛弃到世界的边缘。
叶藏问老天:不抵抗是罪吗?
如果这样的人都已经放弃抵抗了,还要说他们有罪吗?是啊!这样的人犯了七宗罪之“懒惰”,连生的欲望都要泯灭了,还没有罪吗?
有人曾叫我不要读“人间失格”这类的作品,给人的阴暗面太多,不好。
也许是这样,不过难道我们永远都要读积极、乐观、给人以美好感觉的作品吗?那么,当这个世界撕下美丽天空的一角,露出血淋淋的伤口时,我们该怎么办?
懦弱也好,丑恶也罢,灵魂深处的东西,我们应该直面、正视,这是现世交给我的,也正是太宰治作品给我的警示。
有人说你的不抵抗之罪,也正是你的骄傲:拒绝一切形式的妥协,以放弃抵抗来表示自己的立场。
是吗?碰到棉花也会受伤的孩子:
——津岛修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