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之城 第十九章 人心

图片发自简书App


孟落轻哭了,这不是我第一次看见她哭,但她这次比上次哭得更凶。

夏之宇也哭了,这让我很有些意外。我从没见他哭过,就算初二的时候被那个家伙一拳打倒在地的时候,他也没哭。但是现在他却哭了,而且看样子很伤心,这时候我在想,怎么路可心就没被分到这所高中来考试呢?不然她一定会大跌眼镜的!四周的人都在朝他们张望,我也一直看着他们。

那个男人看起来是夏之宇的爸爸,他用力的将夏之宇的手从孟落轻那里掰了下来,并且紧紧的拉着夏之宇,让他无法再向前一步。

我看见孟落轻被那个女人拖着,一步一步地离夏之宇远去,孟落轻一直伸着手想让夏之宇去拉她,夏之宇也拼命的挣扎。我听到孟落轻撕心裂肺地哭声,她哭得真惨,好像心里被捅了一刀似的,我的心被她哭得生疼。我想如果这是在拍电视剧的话,此时大概会有非常忧伤的音乐缓缓流淌而出,或许还有清风吹散孟落轻的头发,吹动她的衣服。那么这一定会是一幅感人肺腑的画面。

夏之宇是哭了,可是没有声音,只有孟落轻的哭声回荡在这天地之间,即使没有音乐,亦没有清风,这哭声却还是让人好生难过。孟落轻就像个无助的孩子,夏之宇也像个无助的孩子。

不,他们本就是两个无助的孩子。直到很久以后,我都记得夏之宇疯狂的样子,他狠狠地打了那个男人一拳,嘴里还大吼着:夏风,我恨你,等我长大了,等你老了,等你走不动了,我会打死你的,真的!

这句话,诛心!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恨他面前的这个男人,但是我想,那一定是受了很多的委屈吧。我看见夏之宇的眼睛变得通红,他的眼角还噙着泪珠,是那样可怕,又那样可怜。那个叫夏风的男人显然被刺激到了,他很用力的打了夏之宇一记耳光,我看得出那力道很大,要不,夏之宇的头也不会被打得偏到一边去。

他的脸上开始浮现出五个清晰的指印,但他似乎不怕痛,或者说,他的心还未曾屈服,他慢慢地转过脸来,依旧恶狠狠地盯着那个比他高出一个头的男子。男人又打了他两下,夏之宇依旧不为所动,倔强得让人心疼。我很佩服他,此时此刻,以及很久以后,我都很佩服这个倔强的夏之宇。

我想要是我的话,只要扇我一巴掌我就得哭爹喊娘了。虽然我自认为天不怕地不怕,可是哪个女孩儿不怕疼呢?再后来的事情呢,差不多忘了,只记得那个男人硬生生把他也给拖走了,我看着这样的场景,孟落轻被一个女人拽着拨开人群走了,夏之宇被一个男人拖着向另一个方向走去,正好是相反的方向。孟落轻和夏之宇,他们就像要离开了彼此的世界一般,越走越远,直至,模糊了身影。我再也没见过夏之宇和孟落轻,就算是中考成绩出来的那天去学校取成绩单,也没有再见过。

那天,我把我看见的,告诉了路可心,我们都猜到了,孟落轻是夏之宇不同父,不同母的妹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又能想到这两个拥有不同姓氏的人,居然是兄妹呢?我看得出来路可心很失落,是的,这个带给了她很多快乐的阳光的男孩子。他们甚至连再见都没有说一声,就已经再也见不到了。我用手轻轻的拍了下她的肩膀,以示安慰,我其实不怎么会安慰人,这是件很费脑子的事儿,我做不来。路可心冲我笑了笑,我也冲她笑了笑。有书则长,无书则短。在这初三时光的最后一天,大家的心情似乎都不怎么好,毕竟都在一起这么久了,还是非常有感情的。想着多年的好友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了,当然还是有些心酸的。

说实话,到了这一刻,我居然有些舍不得胖子了,这很奇怪,我一直以为我很痛恨他,总觉得毕业了能脱离他的魔爪是件很令人开心的事。可是,一想到以后真的就见不到他了,听不到他那带着家乡口音的吼声,看不到他无所谓地将烟头塞进荷包里了,心里就一阵不是滋味儿。

这时胖子又做了件令我感到万分惊讶的事情,他他他,居然开始还钱!他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册子,第一个念的就是我,这一年来,我都不知道被他罚了多少钱了,可是,当我走到讲台上时,却能清晰的看见那个数字,317.以及上面并不美观的密密麻麻的文字。上面记录了我每一次罚钱的时间,以及金额。还有很多别的同学的,他记得很认真,从那些一笔一划的数字上我能感觉得到。这还是我认识的胖子吗?这还是那个说要拿着我们的钱去买中华的胖子吗?一瞬间我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春阳洒在了心田上。

我记得我和他说了些什么,具体说了些什么又记不清了,总之就是些打趣的话,末了我还很有义气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让他少抽烟。

他狠狠瞪了我一眼,我吐着舌头回到了座位,胖子还在念着其他有过罚款的同学的名字,他的声音依旧那么大,像打雷。我记得一开始的时候,我非常讨厌他的吼声,感觉耳膜都会被他震破,可是真当要走了,我就特别喜欢这吼声了,一想到以后就要听不到了,我就想多听一点,再多听一点!胖子把以前罚的钱分发完毕后,就习惯性地掏出了一根烟,然后又按了回去,我带头起哄:“抽吧,反正都最后一天了,也祸害不了我们多少。”其他同学也跟着起哄,胖子也没有说什么,重新又掏出了一根烟来抽,像以前一样,他眯着眼睛吸了一大口才缓缓地开口说了话。

具体也就是一些毕业感言,总结起来就是,各自珍重。这简单的四个字,他抽了整整三根烟才总算讲完,过后,讲完了,他也不多做停留,转身就走了。这是我记忆中对他的最后一个画面,我想,如果有机会的话,一定回来看他,然后给他带一条中华,保管让他眉开眼笑。我和路可心去查看了中考的成绩单后,离开了这所陪伴了我们三年的中学,我和路可心一路沉默不语,各自心头都有些不是滋味儿。

远远地,我最后一次望了这所学校一眼,在心里,我很郑重地与它道别,也与可爱的胖子,阳光的夏之宇道别,也与整个的初中时代道别。我想,路可心此时也会是和我一样吧,那个带给她快乐的少年,那个总是让她站到讲台前面的胖子,终究不过不是她人生里的匆匆过客,转瞬即逝。那些快乐的悲伤的,压抑的放肆的情绪,都潜在心底,奔流不息。或许有些遗憾吧,可是,不仅仅有遗憾,还有别的很多,积极的。向上的情绪呢。那么,对于这些人生的过客,我们必须致以真诚地谢意。

感谢他们曾出现在我们的生命里,并让我们感到了人间的温暖。他们的身影终将徘徊在我们的脑海里,即使时过境迁,即使沧海桑田,偶尔忆得,也会莞尔一笑!


“小小,把你的腿拿开!”

我正在睡梦中,却被熟悉的声音吵醒。

我不情愿地睁开眼睛,陡然发现自己的腿压在了路可心的腰上。我才懒得管这些,正打算接着睡的时候,路可心用手推了我一把,说道:“马上就要早课了,还睡?还有,你怎么又爬上了我的床?”

被她这么一提醒,我顿时睡意全无,赶紧翻了个身下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道:“又不是第一次上你床,瞧你激动的。”

穿好衣服,洗漱完毕,正准备去上课的时候,忽然想起今天宿舍卫生是我打扫。路可心已在门外不停催促,说再不走就该迟到了。我有气无力的和她讲今天是我值日,路可心顿时翻了个白眼儿,只好又走了进来,帮我一起打扫宿舍。我感觉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就说:“可心,你先走吧,要不咱们都得迟到。”

路可心不为所动,只是拿着扫把的手动得更快了。我们两一个扫地一个拖地,这样速度能够快一些。我感觉我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了,可是,等我们到教室的时候,上课铃已经拉完好一会儿了。像昨天傍晚一样,我们两个又气喘吁吁地站在了教室门口。

“老巫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我们。结果,我们两个又站在教室门口吹风。

我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路可心,说道:“本来就我一个人迟到,现在好了,害得你又跟我一起在这里吹风。”

路可心眨了眨眼睛:“小小,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客气了?”

“拜托,这不是客气不客气的问题,本来你就可以不用迟到的,本来就是改变不了的事实嘛。何必再多‘死’一个人呢?”我无奈地说道。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两个一起努力的话,也许有机会不迟到的,不努力试一试的话,又怎么知道结果呢?”路可心撇了撇嘴说道。

我本来想说那么现在你看到结果了吧,但是话还没说出口,路可心又抢着说道:“就像李正虎,虽然追不到你,别人不也是一直在努力吗?”

“别和我提李正虎!”我立马打断路可心的话语,一提这个李正虎我就心里来气。

这个李正虎,是全班有名的“傻子”,也不是说真的傻,就我自己感觉的话,和正常人稍稍有那么一丢丢差距。还记得最开始见到他的时候,就是高一刚开学那会儿,那时候大家都是从各个学校毕业上来的,整个班里几乎都没有自己认识的人,但是,就是从那个时候起,李正虎就总是被人欺负。

他其实个头很高,身材也壮硕,然而有时候比他矮的男生叫他去买东西,叫他帮着抄作业,他都忙不迭地答应。我从那时候就对他没什么好印象,长这么高,长这么多肉,真是白长了。我们班很多女生也不喜欢他,嫌弃他懦弱,胆小。唯有路可心偶尔还能同他说说话。

按理说,我和李正虎是没有什么交集的,最多偶尔路可心跟他讲话的时候我在旁边拿他打打趣。然而,高二那一年的上学期,我们两个本该平行的世界,意外的开始有了交集。

那一段时光现在想来仍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直到如今,偶尔,我依然会沉浸在那时的悲痛之中,在那样的惊天巨变面前,就连江小放初二时的悄然消失也变得微不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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