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安到长安

西安钟楼

东风吹雨过青山,却望千门草色闲。四月的西安比起蜀地而言说冷不冷,说热不热,倒是晨起暮归时,沿窗呼啸的朔风以及半路忽至的寒雨提醒着我——这乃是散发着料峭春寒的关中大地。

从酒店出来,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水泥路,至十字口抬头向上一看:“柏树林”三字赫然牌上。何谓柏树林?据史书记载,明正统年间,西安知府孙仁益拓建此街并在街道两侧广植柏树,柏树街由此而来。即已知道街名来历,此后我看它的眼神就变了,仿佛不是在看一个地名,而是一段悠远的历史。

翌日下午,待在大慈恩寺欣赏完佛教光景后,一行人乘着公交匆匆赶至兵马俑博物馆。一路经过“流水东西接御沟”的长乐坡,“草碧云疏浪影摇”的灞桥,“温泉水滑洗凝脂”的华清池。地名虽是千年不变,不过此时到不见了在长乐坡上送别友人的白居易,在桥上思乡的陈豫朋,更不见了那位夜半与玄宗私语的杨贵妃。

西安碑林博物馆

行至临潼,车上的义务讲解员向我们介绍:“临潼历史悠久,历经周、秦、汉、唐,一直为京畿之地。因城东有临河,城西有潼河,故名临潼。”可我仔细想了想,又好像不止这些。

这应该是仰韶文化时期母系氏族部落繁衍生息的姜寨遗址,是“烽火戏诸侯”的骊山,是“项王舞剑,意在沛公”的鸿门宴,是张杨二人对蒋介石实行兵谏的兵谏亭......它不只有临、潼二水,它还有有无数个故事,正是有过这些有血有肉的故事,才造就了它上千年的历史。

作为多朝古都,西安从不缺少历史,甚至遍地都是历史。碑林区、未央区、雁塔区;三学街、索罗巷、洒金桥;端履门、书院门、南院门;还有尚德、尚武、尚俭三门,或是展现古老的制度文化,或是表现心理文化特征,亦或是传达众人所尚的传统美德,如此种种无不加深这座古城的独特气质。也只有因着这些地名的存在,长安才是八水绕长安的长安,而不是安定西北的西安。

滞雨长安夜,傍晚,在雨后的钟楼上看着远处的灯火暗千家。钟,计时之具也,钟楼,顾名思义乃是报时之地。不过除了报时,在辛亥革命时,还曾是义军和清军的激战之地。到了抗战时期,由于地势高拔,更是成为预警日军空袭的报警台。西安钟楼,始建于明洪武十七年的广济街,万历十年方迁至现址。从洪武到如今,它已在这条中轴线上屹立六百余载,见证过明王朝的中兴与衰败,也目睹过晚清到现代的沧海桑田。

沿街的青葱绿树翠绿如洗,大红的宫灯为苍老的建筑增添了不少年轻的活力。此时的钟楼附近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上车流滚滚,传统与现代的交汇在此刻恰到好处。这雨后光景尚且如此迷人,难怪有人会说一下雪,西安也就成了长安。

长安雨,一夜落秋意;路千里,朔风吹客衣。

长相思,在长安;长相思,摧心肝。以往不解,为何潇洒豪放如侠士剑客的李太白会写出这样叫人断肠的诗句。

可仔细一想,这地名背后的物是人非又怎能不摧心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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