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日记 | 老来伴儿

(一)

今天早晨凌晨五点,正做梦梦见我可能是吸血鬼一族,因为我居然理所应当一样吃了冷藏的黑扑棱蛾子,然而在梦里也感到了恶心,“噗”的一声吐出黑皮儿。

便被我妈嘹亮急迫的电话声吵醒,跟吵架一样,以及外面很适合睡觉的白噪音暴雨声。

放下电话我听出了原委,原来是我妈看着外面下雨,便跟姥爷联系不让他再去医院给姥姥送早餐。

然而我姥爷凌晨四五点就起了,出了门没一会便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姥爷却懒得再回去,骑上单车去了离家很远的西郊买了五斤热锅贴,淋着雨回到家做好早饭换了身衣服,便准备去找姥姥了。

我妈急得不行,焦急使她声音越来越大,想阻止姥爷出去受冻,毕竟他还淋了雨,然而这个倔强的老头儿说着没事没事不用操心,非要去送,就算母亲提出去找他拿了锅贴替我姥爷送都不愿意。

中雨渐渐成了暴雨,地上湿滑,他又淋过雨,八十多的人了,虽然身体不错但还是让人揪着个心。

(二)

近期姥姥保守治疗的肿瘤增大了一些,还有老年人常有的冠心病等,这些原因掺杂在一起使她每次吃饭吃了两口心脏就难受,吐的痰里出现越来越多的血。姥爷却是吃嘛嘛香,但是看见姥姥总这个样子他也吃不下去了,那天跟舅舅姨妈还有我妈打电话,商量让我姥姥住院。

他很害怕,怕伺候不了我姥姥,虽年轻时做过医生这么多年没有临床也不敢独断行医,怕姥姥在家万一有个好歹,他不敢想,不能想到失去自己的老来伴儿。

好在医院治疗卓有成效,儿子女儿外孙内孙都去看她,我也给她做了点心趁热送去,她很是开心,说自己很幸福。

几乎每天早晨姥爷要为她做早餐然后坐公交送去医院陪她吃,一直到中午妈妈送饭交接班,我们也觉得这样挺好,至少这样他中午就不用敷衍地随便做点自己凑合吃了,吃完我们大家轮流送的美味又营养的病号餐,然后回家睡觉,至少这样规律些。

(三)

姥姥最近比前几日吃的多了,实际上也不过是比两口多了几口而已,这样我们也很高兴了。

但是姥爷为了姥姥的猫食儿还要大早晨跑那么远,去买掉光牙的姥姥需戴假牙才能奋力咬动的锅贴,因为姥爷觉得那锅贴贼香,是个好东西,姥姥必定爱吃。

姥爷年轻时是个很有能力的人,做过老师、医生、科长、跑过业务,干一行精一行,在这些领域都被授予功勋获过表彰。而姥姥也是独立坚强的女性,姥爷总顾不上家,她一人照看四个孩子,做着豆制品,还开着小卖部,生意还不错。人缘也很棒,邻里关系处理的很好,有什么事都是自己担着;遇见恶霸滋扰也从不胆怯,一个人不卑不亢护着孩子们让恶霸再不敢来犯还要每次客客气气。

姥姥便是年轻时太累了,这晚年才积劳成疾;姥爷也不是说很好,有冠心病,几年前得了直肠癌,但是他性子开朗乐观,居然在医生与我们的蒙骗下做了手术奇迹般地好了,足以证明心态非常重要了。

老两口风雨同舟,吵吵闹闹一辈子过来了。人老了越来越像小孩,他们还是会吵架。几年前的一次中秋节,姥姥曾经因为不让热爱音乐的姥爷拉二胡,俩人吵的很凶,姥爷又是个暴脾气,气的把他三把自己打的二胡全摔了,还不小心砸到了姥姥的鼻子,然后摔门而去不知所踪。

于是那天晚上团圆饭,我和我表姐展开大搜查,最终在对面的花园里发现了姥爷。

只见一个胖老头盘腿坐在大槐树下的长凳下两手绞一起独自惆怅,被发现了也只得回家,据他描述,他自从离开了家,便坐了一天老年卡免费的公交车28路,他靠着窗户看着窗外循环的风景,一圈一圈地坐。直到人家公交车下班了,没有地方可去,只好跑到花园里坐着。听的我和老姐一路憋着笑,啧,可以拍成一部老年人版琼瑶剧了。

除此之外,老两口感情很好,穿衣服时,还会互相提出搭配意见,比如姥爷说过下面花裤子上面就不能穿花的,要穿素的;穿皮衣要配牛皮鞋戴鸭舌帽可做帅老头儿。

我是从小被妈妈还有姥姥姥爷看大的,看他俩一路走来,相濡以沫,又巧妙地把幽默融入生活,过得趣味横生整天乐呵呵。

(四)

在我眼里,那些少男少女地懵懂试探,不及姥姥姥爷对待婚姻的万分坚定;男女主的你死我活,不及姥爷住院几天见不着姥姥一个电话打过去眼眶就瞬间湿了的思念;江湖儿女的恩恩怨怨,不及姥姥姥爷的吵吵闹闹。

因为他们我知道了什么叫做“相濡以沫”。因为他们,我不会像其他同龄人一样,玩弄爱情、玩弄人生,我讨厌感情里的尔虞我诈、千般套路,纵欲过度打着“享受当下”旗号的那群年轻人,不过是对自己的青春不负责任对自己的未来不负责,在我眼里实在可悲极了。我便不愿再触碰所谓的这个年纪的感情,不如一个人洁身自好提升自己自由自在。

我们这个年纪的人,大多只知道索取,只知道占有,我们这个年纪,根本不懂爱。

爱一个人,体现在生活的点点滴滴。姥姥会偷偷把高血脂的姥爷爱吃的糖果甜点藏起来不让他吃,然后姥爷经常找妈妈告状;在姥爷偷打一下姥姥的屁股然后把她从厨房推出去,笑话她做的不行还是要他来;洗衣服怕姥姥碰水凉着、削水果嫌弃姥姥手抖的厉害后来都是他削了给她吃,什么活也不让她干,还净笑话她干的不行不让她有压力。

爱是负责任,是忠诚,是牺牲,是长久。我们的路还很长,感情这回事没那么复杂,也没那么简单。

希望我的姥爷姥姥健康长寿。天下的有情人们,请一生一世不分开,白首不相离。

我姥姥很年轻啦,头发还没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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